他对原宜说:“我不管他是不是真的,我只知道我很喜欢他。”
可原宜怎么说的呢?
她问:他还那么小,个人内部认知与外部认知还没建立成熟不说,还生着病,你喜欢他什么呢?
喜欢一个人可以是喜欢喜欢他的长相、性格、才华、哪怕家庭背景都可以,可你喜欢的是这些吗?他自杀过两次,若有第三次你真的能阻止吗?你真的能忍受他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忍受他的冷漠和零社交吗?你和他有和谐稳定的沟通吗?你了解他的心里所想吗?你要跟他谈恋爱,到底是英雄情怀发作,还是真的喜欢他呢?
抑郁患者对积极情感的感知是比一般人迟钝的,你有想过有个精神障碍的恋人意味着什么吗?负面情绪会像磁场一样围绕着你,多少精神医师变成精神患者,这例子不胜枚举,你跟他在一起,可能会长时间付出却得不到回应——这不仅仅是你一个人的不堪重负,一个人的受挫,很有可能最后他因为长久的无法回应你产生愧疚,最后两败俱伤。
或许你现在是喜欢他的,但是考虑到这些,你真的够喜欢他吗?
第十一章
夜已经很深了,Utopia节奏合适的计算着运动心率,发出悦耳的滴答声,祁思明沿着主路跑着步,自家的司机在他身后不快不慢的跟着车。
圈层文化使然,凌言家这一带的住宅认购率很高,可真正跑过来,却不难发现这煌煌宅邸的晚八点亮灯率实在低到难以想象,每一座房子都是一头精致蛰伏的黑黢黢巨兽,藩篱重重,提示着生人勿近。
刚刚在凌言家,祁思明简直就像遭遇了一场精心准备但题题超纲的大考。
他耐心的跟凌言解释,从心理动力讲到认知行为,他做了足够多的功课,了解了足够多的知识,他讲得像模像样不打磕绊,说凌言不过是把他当成了一口药,所以产生了强烈的移情,说他也愿意继续给予他情感支持,但是恋爱的事情,他不能和他谈。
他用词很专业,说的时候自己都要被自己迷惑了,可凌言没什么反应,只是垂着头,低头吃他带来的小蛋糕,时不时点一下头表示他在听。
他那个反应让他心慌意乱。
凌言以前吃东西总是很费劲的,他服完药总要胃痛,可是那一刻,他那么乖,把东西都吃了进去,甚至有几个他不喜欢的抹茶口味。他吃的并不急,也不凶很,可祁思明就是看着害怕,感觉凌言甚至没有咀嚼,就直接硬生生的往胃袋里咽。
空气里弥漫着各种可能性,他想起那几天看的精神障碍者发病的视频记录,忽然惊恐,他不知道,不知道凌言会不会也像他们一样突然崩溃发狂。
等了许久,凌言终于抬头。
没有想象中的哭泣和歇斯底里,他琉璃色的眼睛就静静地看着他,问,“你跟我说这么多做什么?你想跟我强调什么呢?——身心健康的人才配有感情,我一个患者的感情就不是感情,不仅不被稀罕,还不被相信——”
他的眼神那么悲伤,沉痛得像黑夜的骤雨,发出嘶嘶作响的疼痛声音,“你之前说的不介意,都是哄我的吗?那天难道不是你主动的吗?接吻难道也可以闹着玩吗?也可以不作数吗?我说我喜欢你,你觉得我哪个字发音不对,有哪里没有表述清楚,你为什么要相信所谓的心理治疗师却不相信我呢?”
他的委屈在嘴边打了好几个转,声音被哽咽撕得粉碎,固执的问他为什么不肯相信他。
祁思明不敢回答。
说他懦弱也好,说他自私也好,因为归根到底,答案不过四个字:不够喜欢。
这太伤人了,可这就是实情。十几岁的他还不是个多情的人,没法对所有可爱的、美丽的特质投以毫无保留的倾心,他们相处时间还这样短,在这样的短的时间,还不够他承担责任,不够他控制风险,不够他风雨同路,不够他身心交付。
后来文惠女士回来了,她受到了惊动,进屋的时候身后还跟着几个西装革履的工作人员。她看到祁思明的时候有些惊奇,似乎没料到这么晚家中居然还有客人,她看了自己儿子一眼,又给了祁思明一个难辨的眼神,礼貌又不可推脱的请他先出去吃点夜宵。
那是个过分被岁月厚爱的女人,面孔经常出现在各大频道上,祁思明乍见之下还有点反应不过来——那是他头一次见文惠本人,她比镜头里还要美,但那一次,她整个人都透露着掩不住的疲惫,好像蝴蝶刚飞越了整个沧海。
客厅当然没有什么夜宵,祁思明抱歉的跟两个人道了别就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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