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文耀愣了一下。
“去吧,我也渴了,想喝点热的。”
“咖啡吗?”
“咖啡可以吗,伯父?”王铮问徐老先生。
徐老先生脸色铁青,抿紧嘴唇迸出两个字:“随便。”
徐文耀站起来,忽然叹了口气,对他爸爸说:“爸,您不习惯喝咖啡,我给您弄杯茶去,还是您常喝的乌龙冻顶,好吗?”
他爸这才脸色好看了些,无言地点点头。
徐文耀起身走开,王铮笑了笑,对徐老先生说:“您别介意,我把他支开,是有几句大实话跟您说。”
徐将军抬眼看了看他。
“您刚刚说的话都有道理,我确实不会看上没钱的徐文耀,或者应该说白了,我不会看上窝窝囊囊的徐文耀,但这里有个问题,我直说了您别生气啊,您也许该扪心自问一句,没了您的帮忙,徐文耀就成不了事吗?”
“我想,徐哥今天能力这么强,肯定跟你从小严格要求脱不开关系,您当初应该也想要教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而不是一个躲在父母屁股后面吃喝玩乐不事生产的窝囊废,家里条件好,您更在意的,肯定是别让孩子成为一个仗势欺人的纨绔子弟,对吗?”
徐将军不耐烦地打断他:“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的是,他没成为您最担心的那种人,却成为一个这么优秀能干的精英,您心里其实挺骄傲的,对吧?”
徐将军有点不自然地说:“不听话,不孝顺,再能干有什么用?”
“真不孝顺您,就不会记得您常喝哪种茶了。”王铮微笑说,“徐文耀他心里其实总惦记您,比惦记他的母亲还多,还跟我说过很多您的事呢。”
徐将军斜睨了他一眼,敲敲沙发扶手,装作不在意地问:“那个臭小子,肯定没少编排我。”
“恰恰相反,他一直说您性情刚直,爱憎分明,比如季云鹏小时候您从他父亲手里救了他的事。”
徐将军没有回答,良久,才吁出一口气,说:“云鹏那孩子,摊上那样的爹也算倒霉。”
“是啊,相比之下,徐哥一定会在心底觉得自己很幸运,他一直那么努力工作,可不就是想让您高兴,让人夸一句虎父无犬子吗?”
徐将军脸色和缓了许多,微微一笑,对王铮说:“你挺会说话,也挺为徐文耀着想。我儿子看人的眼光还成,不赖。”他略微一停顿,话锋一转说,“但要说服我,还有段距离。”
“我没指望这点糖衣炮弹就能迷惑您,”王铮也笑了,说,“我只是恳请您别因为这么点事,就对自己儿子失望,就否认他这个人,更加别因此伤了感情,我认为,他无论跟谁过日子,选择什么生活,都不会从根本上改变血缘关系,您再生气,这也还是您的孩子,他再较劲,他还得叫您一声爸爸。”
“说来说去,你还是试图想让我同意你们俩的事。”
“我当然想努力说服您,这点我不否认。”王铮笑呵呵地说。
“就这么让他不结婚?让他被人戳脊梁骨骂同性恋有病?”徐将军问,“你要是当父亲,你会同意?”
王铮叹了口气,说:“他如果立得正行得稳,一辈子坦荡无愧于心,被人骂几句也未见得就会怎样,再者说了,这总好过祸害别人闺女吧。儒家提倡正心修身,然后才是齐家治国,心都不正,又岂能修身?修身无能,又怎么去齐家?更不要说治国平天下。”他猛然住了口,抱歉地说,“对不起啊,我扯远了。”
徐将军一言不发,若有所思地盯着他,这时候徐文耀回来了,后面跟着一位侍应生,端来全套中式茶具,恭敬地摆在他们跟前的茶几上冲泡起来。
“爸,给你找口茶喝可不容易,这里是西餐厅,我倒给忘了。”徐文耀笑着说,“这还是丁叔叔办公室里的私藏。”他对王铮说,“丁叔叔就是这家餐厅的股东,跟我爸爸是老朋友。”
徐将军威严十足地端起茶杯闻了闻,浅浅尝了一口,嫌弃地说:“老丁不懂茶,这茶叶藏得不对,一股霉味。”
“那是,谁有您懂啊,”徐文耀笑着说,“我看咱们大院里头,最风雅的老领导就是您。”
“改拍马屁了?小子,这套对你爸没用。”徐将军淡淡地笑了。
“哪呀,我这都是实打实的心窝里掏出来的话,”徐文耀笑呵呵地给他爸爸又添了茶,说,“我给您准备了斤顶级的白龙珠,您回去试试,也换换口味。”
气氛总算不再针锋相对,大概两父子都同时意识到对方跟自己如出一辙的性格,于是双方均改变战术,不正面攻打,改成游击作战。王铮微笑着想,只要不当着他的面吵起来,这事就还有斡旋余地,不然真有一方犯了牛脾气,明知口不对心,可他们没准真的就能干出决裂这种事来,那样的话,他罪过可就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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