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米之炊_约耳【完结+番外】(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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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考后没几天,周瞭就返校了,虽然周望知道哥哥本来就是从工作室请假回来的,毕业在即的大学生确实没多少假期可言,他也是因为了解哥哥的行程,才选择在那天晚上说出来。
再如何冲动,qíng绪积压后不可避免地爆发,他也选在了恰当的时候,他不能bī周瞭,他要给他足够的、后退的空间。
哥哥往后退的话,他也不会再跟过去了。
周望填了地址遥远的志愿,一个人渡过暑假,临近开学时在空dàngdàng的家里收拾行李,周瞭却在这时候打开家门,风尘仆仆地赶到,对他说:“我回来送你。”然后走到衣柜边,打开柜门帮他整理秋衣。
他大概真的会在他乡呆到秋天结束才会回浣城吧,周望看着哥哥折叠薄围巾的手指。
可是如果哥哥不在这里的话,浣城对他来说也没有意义。
没有爸爸妈妈,没有周瞭的地方,也根本不能算是故乡。
周瞭将他送上火车,电影里望着月台上的人影越来越小,最后哭出来的qíng节竟然是真的。
那一瞬间周望好像回到了小时候,他的头抵在窗玻璃上,跟随眼泪一起肆无忌惮涌出的委屈,却安静得只有一小块被浸湿的玻璃与他相对。
为什么不要我了。
还有零星的乘客在车厢穿梭,空调chuī出冷气,播音员说:“祝各位旅途愉快。”
周望抬起眼睛,眼前的风景被水光隔离得晃晃dàngdàng,火车已经驶离了他生活了十八年的浣城,灿烂日光下的田野发出不容拒绝的光芒。
周望很快成为了最惹眼的新生之一,哪怕是呆在男女比例失调的工科院,他也足够受欢迎了,外语系中文系的女生会跑到吉他社的训练室,直截了当地要求:“你教我弹吉他呗。”
而周望对这些都没什么反应,抱着吉他的冷漠侧脸更加显得吸引人。
吉他社组建的乐队是群离经叛道的男生,其中还有一直修不够学分没毕业的“∞学长”(∞:无限),虽然周望在他们眼里是个挺不讨喜的闷葫芦,但声音不错,面试的时候看指法也很了得,便被邀请加入。
他就这么安稳而沉默地开始了大学生活,有时候逃课,每个星期都会到吉他社练几次歌,也开始尝试编曲。
收到众目睽睽下的告白或者匿名巧克力的时候,他也想过,不如试试好了,去牵女生柔软娇小而非骨节分明的手,去吻看上去就知道和自己梦里完全不同触感的嘴唇,去享受那些腼腆而冲动的爱意,跟周瞭给他的——从长久的共同生活中产生的自然而然的默契,以及因为血脉相连而催化的关怀,跟周瞭给他的完全不同的爱意。
但是每当想到这里,他的脑子就钝掉了,满心满眼,完完全全的满心满眼,就全是周瞭,再容不下半点侥幸。
然后寒假来了,周望正纠结着要不要晚几天订票,除夕前一天再回浣城,结果接到了周瞭的电话,哥哥吞吞吐吐地说,这次过年大概回不了家了,实习公司要做chūn节播出的广告。
“小望……不然你到我这里来?我工作后带你四处逛逛,就当旅游?”
“不要了,你忙起来哪有空管我,其实我刚刚因为要回家过年推了兼职,现在可以揽回来了,这样下个学期的生活费就够了。”
“你别太累,我现在有薪水拿,做完这支广告还有一笔奖金,够你两年年学费了。”
“嗯,我知道啦,你还是比老妈罗嗦。”周望拿着手机,另一只手夹着快燃尽的烟。此时他站在宿舍的阳台上,夜风有点大,周瞭在那边听到呼呼的风声,便问他是否在室外。
“快进屋去,小心感冒。”
“那我挂了。”
“嗯。”
他把手机从耳边拿下来,看屏幕上翻拍的哥哥和自己高中时候的照片,通话时间是4分28秒,数字哒哒又跳了两格,对面就挂断了,紧跟着屏幕也黑下来。
宿舍里的室友叫他:“周望你要睡的时候记得关灯。”
他慡朗地答应了,把手机收进口袋,最后吸了一口烟,火圈燃烧到过滤嘴。那须臾间他不知道在想什么,把红色的烟头对着另一只手掌的掌心摁了下去。
灼痛的范围明明只有那么小一片,他却觉得浑身疼,肩膀不由绷紧,额角迅速泌出汗珠。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拿开烟蒂,掌心徒留下一块血红的烙印,血蜿蜒着流下一小股,还不足够滴落在地。
周望猛然觉得自己傻透了,矫qíng自残的手法他过去想都不会想,简直让人嗤之以鼻。
要是让哥哥知道了,要是让哥哥知道的话……
他不会知道的。
周望把手放到水龙头下冲了冲,然后回屋找出室友为了躲避宿管藏在chuáng底下的白酒,拧开倒了点儿给伤口消毒,室友问他怎么了,就随意答说,被烟头烫到了。
贴过创可贴后他关了灯,躺到chuáng上,闭上眼睛对自己说:
他不会知道的,他不会想知道。
寒假兼职是到酒馆驻唱,那位“∞学长”在本地摇滚圈还混了蛮久,拍着胸脯说这个假期吃喝不用愁,薪水也绝对不拖欠。
乐队里除了另一个吉他手回了家,竟然都留下来了,这里有挺多为了音乐背井离乡的年轻人,大伙儿凑一块,年就准备在live house过。
乐队之间互相往来热场,没多久就熟得跟亲兄弟似的,周望是里头年纪最小的,平时也挺受照顾。大家一起在酒馆厨房煮火锅,驻唱结束有时候还会跑其他场子,每天睡到中午,抽烟喝酒,晚上在台上演得汗流浃背。
乐队本来并不成型,名字都是胡乱取的,周望来了以后,逐渐成为正式主唱,人气不低。
连续噪了几天,乐队里的几人都说今晚来点舒缓些的曲子,让周望唱民谣。
唱民谣当然好,基本不需要多少伴奏,周望拿把吉他坐台上就能对付一个晚上,那群家伙明显是想偷懒。
他选了几首歌,到舞台中央坐下来,这时候已然夜幕降临,酒馆里渐渐热闹,却并不吵。
灯光打在他身上,慢慢热起来。
他解下围巾,叠好放在旁边的椅子上,手指自然而然地在那上面停了几秒,摸了摸。
这是周瞭给他收拾的。
他开口唱。
“沉默的你,阳光萧瑟的树林。”
曲子听上去懒洋洋的,只能闻见几缕有气无力似的黯哑。
“那些你爱的人,温柔的那么柔软
无知的我,是落叶落寞又落魄
曾经幻灭的岁月,穿cha沉默的现在
呼啸而过的青chūn,沉默不语的你
即使给我个灿烂明天,让我忏悔的你
这被禁忌的游戏,早已忘记的岁月
这被禁忌的游戏,一如既往的岁月
随风飘dàng的我们,黑夜里寻找一点点欢愉
又一次面对这chūn色
失落的不知所以暗自叹息又暗自伤心,游戏已如此陌生
看往川流的人群,呼喊沉默的现在
呼啸而过的青chūn,沉默不语的你
即使给我个灿烂明天,让我忏悔的你……”

第15章
[决堤]
除夕的前三天,周瞭才终于停了工,全组上下都熬夜了一个多星期,每天睡眠时间不超过三个小时。他跟同事回租住的房子里倒头大睡了一整天,中途只有拿外卖的时候离开过chuáng。
醒来后周瞭拿过手机看了眼时间,已经中午了,便连忙开始收拾行李,同事起chuáng准备给外卖打电话,疑惑地问他:“你这是要去哪儿?”
“去X市,还是不能让我弟弟一个人过年。”
“诶,你买到票了?”
“嗯,机票。”
“什么时候买的?不是前天才确定咱们能完工么?”
“就前天确定了时间后买的。”
“你疯啦,这种时候买票,你不白忙活这一个月吗,薪水全搭进去了。”
“但也不能让他一个人……”周瞭手上的动作停了停,然后利落地关上拉杆箱,抬起头笑着跟同事说:“我们兄弟俩从没在这种日子分开过。”
同事愣了愣,也笑起来:“好吧,不过你小子能买到票也是万幸,哎,就我孤家寡人咯。”摇着头去翻外卖单了。
周瞭心qíng很好,轻装出行,下午的飞机,晚上八点到了X市,那时候手机里还没有导航,他在机场外面买了路上老婆婆的一份地图,坐公车到周望的学校,才打电话给弟弟。
结果接电话的人不是周望,背景音很吵,那边的女生大声喊话:“周望在唱歌……你说什么?你是他哥哥?我发酒馆地址给你。”随即挂了电话。
周瞭白跑了一趟,只有打车照着地址去。
他有点为想搞出“惊喜”的自己感觉羞赧,来时路上的那种喜悦和微微激动的心qíng已经散了,他有些后知后觉,迷迷糊糊想着,自己怎么还是来见小望了呢。
小望对他说了那种话啊。
他把头抵在车窗上,看玻璃外面的陌生城市,街上的店铺已经歇业不少,明天就是除夕了,哪怕这是座喧嚣的大城市,这时候也只给了张稍显静谧的侧影。
等周瞭到达酒馆,已经晚上十一点,他拖着拉杆箱进去,一眼便看到了站在台上唱歌的周望。
这次他只是走到吧台边,放下箱子,问酒保要了杯酒,坐下来听弟弟唱歌。
台下有不少女生挤到前面,在周望的麦克风脚边举金属礼,有的拿手机拍照。周望的垂着眼睛,嘴里的词再如何放dàng不羁,眼神却飘忽,更像该去唱忧郁qíng歌的模样。
周瞭瞧得挺有兴致,却耐不住自己刚刚结束了cao死人的工作,又旅途劳顿,喝着酒,趴在吧台上竟然有点迷糊。
酒吧内灯光昏暗,只有台上的追光要亮一些,有个女孩儿三两下跳上去,大冬天的,身上只有件露着腰的黑T恤,长腿也露在短短的皮裤外面,破dòng黑丝被皮扣紧紧扯着,她抱住周望的头,在脸颊上啵了一大口,印上红色唇印儿,然后在周望耳边说了什么,又跳下台。
周瞭在吧台边彻底清醒了,差点打翻手边的酒。
周望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待那女孩儿跳下台,他才无所谓地轻笑了一下。
十一点半演出完毕,周望跟乐手们收拾东西到酒吧后头的休息室里抽烟,准备吃点厨房弄的披萨当夜宵,就回出租屋。
鼓手江秦过来搭住周望的肩膀:“诶,刚刚那妞儿跟你说什么了?”
“她说她要睡我。”周望一边咬披萨,口齿不清地说。
其他几个人便哄笑起来:“小周你可不能让那娘们老牛吃嫩糙,她是个挺有名的果儿,那谁谁,还有那谁谁谁,知道吧,都跟她睡过。”
“哦。”
“别只会’哦‘啊,你是要气死江秦啊,他上次泡人家没泡到,倒让你个毛小子抢了。”
“我没兴趣。”他无所谓地说,引得江秦作势要揍他,大家笑作一团,这个时候贝斯手伍迪的女朋友跑进来,抱着他们几个中途嫌热脱下来的外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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