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森川光换了个姿势坐在榻榻米上,笑容比身后的玉兰花还要清新动人。
“你在和他们合作吗?”
“是。”
“Mori最近也打算进军地产业了?”
“那倒不是,只是投资融资。”森川光把芥末放进酱油里,用筷子从容缓慢地将之抹开,“这还要感谢小诗的帮忙,如果不是因为你的帮忙,我们也不会找到这么多机会。”
这话说得裴诗一头雾水。她与森川岛治也的jiāo易内容其实很简单:他帮她建好以小提琴出名的平台,给她制造接近仇人的机会,而她所需要做的就是进入盛夏集团,在那里一直工作到他们与Mori建立起合作关系。当时她觉得这个jiāo易并没太大难度,所以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可是现在再回过头仔细想想,似乎又有很多不合理的地方。例如,她在盛夏的职位是夏承司的助理,她只能像个跟班一样随着他到处跑。而在Mori和盛夏合作之中,她能起的作用并不大。
“我不是很懂你的意思……我帮了什么忙吗?”
“以后你就会知道了。”
她一直知道,森川家打算对夏氏不利,但从来没想过会到怎样的程度。这段时间看见盛夏集团像个被击中要害的庞然大物一样,虽双脚还如地基般稳固,实际却在一点点往下倒,她渐渐开始感到不安了。本想再向森川光多套一点话,门外却又传来了组员的声音:“森川少爷!”
“进。”森川光皱了皱眉,露出有些不耐烦的表qíng。
“GoldenBill那边回复说,如果森川少爷还想他们参加下一次竞拍,就要给他们增加两成的分成。”
森川光拿起小小的茶杯,放在修长的指尖转了转:“……他们这是在跟我讨价还价?”
这句话没有人敢回答,外面的人只是老老实实地跪在地上。森川光把茶杯在裴诗面前放下来,为她斟了一些茶水,淡淡地说道:“好好招待一下他们董事长,然后找角兴谈。”
“是!”
拉门再一次关上,裴诗观察着森川光的表qíng,发现完全无法猜测他的想法,只能小心地说道:“光,你说‘招待’他们董事长,是什么意思呢?”
“放心好了,给他点教训而已,他不会太痛苦的。”森川光眼角的笑意温润如玉,“你认识我这么久,应该知道我可没兴趣nüè待人。”
“哦,这样啊……”
他侧头想了想:“不,除了之前吓过夏娜一次……可能对她那样的大小姐来说,那已经算是nüè待了吧。”
裴诗拿着杯子的手抖了一下:“夏娜?你对她做了什么?”
“也没什么,就是让她不要再用卑鄙的手段和你竞争了。不然,全世界的人都会知道她剽窃曲子的事——可惜后来这件事还是被小曲闹开了。”森川光摇摇头,“虽然是巧合,但夏娜一定认为我很不守信用吧。”
“你叫她不要和我竞争?”
此刻再一次回忆,裴诗想起去年年底发售专辑的qíng况,夏娜和她两个人都互相炒作了一番,但到最后还是夏娜处于劣势。就在那个时候,夏娜原本和韩悦悦计划进行巡回演出,到一半却突然中止了,商店售空的专辑也没再补货。当时,她还以为是夏娜认输了,或是唱片公司的营销部门出现了问题,没想到,竟然是因为……
裴诗觉得发音都有些困难,一字一句说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你不觉得当时她利用你父亲的名义炒作,很过分么?”
“是很过分,但我也利用了她哥哥啊。”裴诗忽然站起来,有些语无伦次地说道,“我和她没有一个人是光明磊落的,你怎么可以……”
“你利用了夏承司么?那是他心甘qíng愿要为你付出。”
“那只会让我感觉更糟糕!”她抱着头,长长叹了一口气,“你为什么当时不问问我的意见?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
“小诗,你先别激动。开始我是打算一直瞒着你的。但上次我不是答应过你么,以后再也不隐瞒你任何事qíng。”森川光也跟着站起来,轻轻搂着她的肩,像安抚小孩一样抚摸她的背,“没事,这件事错在夏娜,你不用感到自责。”
裴诗终于发现,了解森川光越多,她忍耐的极限就会被突破一次。原本以为知道夏娜这件事以后,她好歹能有一段时间缓和,但是两天后的早上才知道,那不过是小菜一碟。因为,她先后在报纸和电视上看见两条新闻。
第一条:角兴在柏林竞标上击败盛夏,以完全不合理的天价购下全新地段,成为盛夏在欧洲地产版图上最大的敌人。
第二条:GoldenBill的董事长兼CEO因为天然气泄漏爆炸死亡。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是早起码字有虫吃的忙碌闪闪小天使分割线—————
其实写到这里我已经不知道谁才是男主了……
寿司戏份多酷炫拽吊炸天又有尼桑这种满足我诡谲萌点的男人貌似男一,可组长这种毁灭型的温柔坏蛋又是俺最爱男人风格= =……
☆、第五乐章II
夏明诚心脏病发作的晚上,如果不是因为毒舌的qíng妇还尚存一丝良知,帮他叫了救护车,他大概会变成近代最著名“牡丹花下死”的企业家。既然被抢救成功,这件事就不至于闹到登报,但在企业家的圈子里,算又给大家平添了一番笑料。反正,这件事传到夏明诚自己二儿子耳朵里的时候,已经变成了这个版本:夏明诚在chuáng上最激动的时候,他二十四岁的qíng妇因为妒意燃烧,说了一句气话“据说你的公司快倒闭了”,他一下心肌梗塞,提不起气来,直接休克过去。
夏承司拿着水果进入病房,看见郭怡、夏承杰、夏承逸和夏娜都围在夏明诚身边,只是不冷不热地喊了一声:“爸。”然后站到他们后方,开始客套地询问父亲的病况。
夏明诚躺在chuáng上,手上cha着管子,蜷缩着身子。脱去三件套正装、换上病号服的他双颊比平时更加瘦削,眼睛和头发呈现出死沉沉的灰色,所有的智慧与幽默好像都藏在了深深的皱纹里。这一刻,他看上去就像是个一只脚踏入棺材的糟老头。但看见夏承司进来,他还是不甘示弱地坐直了身子,硬是不愿意躺在chuáng上——在这一点上,夏承司和他非常像。
“夏承司,你在装什么?”夏明诚嘴角往下撇了撇,“你恨不得我早点死掉吧!你是来看我怎么被你气死的吗?”
夏承司和夏承杰聊到一半,听见他的话停了一下,没有理睬,继续询问他的病况。郭怡赶紧削好梨子递过去,递给夏明诚:“明诚,看看你都说的什么话,阿司其实是最心疼你的。你少说几句,快把这个吃了……”
可惜,梨子还没碰到他的嘴唇,已经被他一掌打出去。梨子咕噜噜滚掉在地,郭怡手里拿着刀,也因为这一推弄伤了手。听见她疼得抽了一口气,夏承司赶紧过去拉住她的手:“妈,你还好么?我去找护士要创可贴。”
“她死不了的!”夏明诚狠狠靠在chuáng头,“倒是你老爹我马上死了,你现在可以开心了!”
“没事儿子。”郭怡摆摆手,又坐在夏明诚身边,耐心地说道,“公司又不是只有承司一个人在管,你自己、承杰、董事会的人都有份,这种事你怎么可以只怪他一人?”
“你自己问他,他心里清楚!这小子一开始就知道Mori和我们合作没安好心,他还是脸不红心不跳地签了合同。他就是想气死他老子!”
夏承司终于不打算再忍耐:“那合同你和大哥都看过,怎么,现在出了事,反倒全部怪在我身上?”
看见父亲脸色骤然大变,夏娜赶紧过来拉了拉夏承司的袖子:“二哥,别说了……”
“你还敢顶嘴?!”夏明诚虚弱得嘴唇都gān裂了,但气势却完全不输给站着的夏承司,他提高音量愤怒道,“现在谁最了解盛夏的qíng况?谁是盛夏的首席执行官?你这小子就是怪我在你小时候揍你了,所以想胳膊往外拐,想把盛夏卖掉对吧!告诉你,老子忙了大半辈子的企业,绝不会让你这么糟蹋了!”
夏承司眼中不由流露出一丝轻蔑之qíng:“是么,我倒是想看看,一个在公司快倒闭时都还在年轻女人chuáng上的董事长,该怎么留住它。”
“哥!打住!”夏承逸赶紧拉住他。但已经来不及了,听出儿子口气中明显的恶意,夏明诚的眼睛瞪得圆圆的。他捂着胸口,颤抖地指着夏承司,脸白得就像一张纸:“你……你这不孝子……”
“承司,你怎么回事,怎么这样和爸说话?你没看他都已经病成这样了吗?”
连一向温和的大哥也动怒了,夏承司心里却没有半点愧疚。如果盛夏倒闭,他可能会对那么多流离失所的员工感到自责,但对夏明诚……看着自己父亲在chuáng上生不如死地喘气,一群医生护士陆陆续续冲进来抢救,夏承司的心qíng忽然变得复杂起来。原本以为就算父亲死掉,他也不会流半滴眼泪,但看着父亲现在的模样,他忽然意识到,这曾经几度叱咤风云的男人是真的老了。
大家都围着夏明诚团团转。没有人留意到,夏承司眼神黯淡地转过身,离开了病房。他在人来人往的走廊上坐着,十指jiāo握,身体前倾,垂着头望向地面发呆。他真的不懂,为什么父亲对每一个孩子都很好,偏偏对自己这么糟糕。糟糕得就像不是他亲生的一样。从小到大,他任何方面都是最优秀的,但夏明诚连对他点个头的赞许都没有给过。现在转眼大半辈子已经过去,父亲也从来没正眼看过自己。他拿出手机,头脑空白地翻看着所有能够与人沟通的程序,在短信里看见大量工作信息,在微信中反复读着裴诗那句“其实,我喜欢的人是你”,又翻开一个从没用过的工作邮箱[email protected]……
“少董,这是我们公司新的VIP后缀,又好记又吉利,以后可以用来当工作邮箱。”彦玲在世时,曾经这样对他说道。但他平时的工作邮箱用习惯了,从来没有想过要试用这个新的。他怎么都不会想到,过了这么久再打开这个账号,里面竟然有三封未读邮件。
他点开一看,最早的是开通信息,第二封是彦玲发的工作邮件,第三封是彦玲发的空白标题邮件,时间是去年12月27日。
——是她事故那一天。
这封邮件里,有一张手机拍摄的亲子鉴定证明。是在晚上用闪光灯照的,字迹很模糊。她在邮件里没留下只字片语,但大致扫了一眼这个证明,他瞬间明白了很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