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送你。”
“不用,这是你妹妹婚礼,你还是留着比较好。”
夏承司没有理睬她,牵着她的手就往外走去。裴诗赶紧回头对Tina挥挥手。看见对方一脸嫁女儿的感动表qíng,她被逗笑了。抬头看了一眼夏承司,发现他每一根睫毛都很漂亮,就像洋娃娃的睫毛一样,但是他鼻尖却高高的,形成了qiáng烈的反差。她心里一动,反握住夏承司的手。
回去的路上,他们的车开过江边。远处的江河是一片青huáng朦胧,江边的大道却被封条围了起来。出了事故,很多车主都停下车来围观发生了什么qíng况,造成了严重jiāo通堵塞。jiāo警们戴着白手套,摇动胳膊指挥jiāo通,同时让刚到现场的法医和警官进入事故区域内。裴诗和夏承司在路边站着观望了一会儿,看见吊车从江里捞出一个还在漏水的黑色轿车。警察指挥他们把车放在道路上,一群工作人员涌过去,把驾驶座和副驾里的尸体抬出来,摆在担架上,盖上了白布。即便如此,其中一个尸体的手都是保持着开车的僵硬状,把白布高高地拱起来。看见这个尸体的脸时,裴诗觉得很疑惑——他怎么会跟森川光的表哥这么像?而看见另一个尸体的脸,周围不少群众都惊呼起来。然后,裴诗听见了副市长的名字。
“副市长死了?”裴诗错愕地坐直身子,想要看个究竟。
旁边一个中年男子答道:“是,似乎是和日本的黑道组织秘密jiāo易的时候,发生了意外事故。”
“这么说……死掉的真是森川迷藏……”裴诗惊讶地捂住嘴。
“什么?”夏承司疑惑道。
“那是森川光的表哥,真的想不到,他居然会在这里出事……”
“是么?”夏承司望向那里,神qíng淡漠,“……真意外。”
*********
到家以后,裴诗轻手轻脚地打开房门,探入一颗脑袋打量了一番,发现客厅里没有人,于是带着夏承司钻到房间里去。她从chuáng脚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礼物盒,对夏承司说:“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把礼物给了小曲就过来。”见夏承司点头,她小跑到裴曲门口,敲了敲门。等了一会儿,没有人应答。她又敲了敲门,等了几秒钟以后,拧了一下门把想要直接进去。门上锁了。裴曲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姐,你等我一下。”
裴诗在门口像木桩一样等了很长时间。就在她已经决定要狠狠捏痛裴曲脸教训他的时候,他终于姗姗走出来把门开了。看见他脸蛋以后,她立刻改变了主意,把他和礼物一起推到了他房间里,关上门说道:“你这是怎么了?怎么眼睛肿成这样?”
裴曲的眼睛里充满血丝,像金鱼眼一样高高地肿起来。她顺带扫视了一下他的卧室,在纸篓里发现了很多揉成团的抽纸。很显然,他刚才或者前一晚哭了很久。但他摇摇头,用很平常的语气说道:“睡前喝了太多水,起来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她完全不相信他的话,把礼物放在一旁的椅子上,像梳理小动物毛发一样在他的肩上抚摸了两下:“老实告诉姐姐,为什么会哭?是心qíng不好吗?有人欺负你了?”
“真的没事。姐,你别把事qíng想得这么夸张啦。”
“你还要跟我撒谎是吗?”
面对姐姐qiáng势的态度,裴曲能做出的所有反应,只是留下气沉闷的脸,一屁股坐在chuáng上。无论她怎么拷问他,他都一语不发。后来她也不说话了,直接拖过墙角的椅子坐在他的面前,抱着胳膊,如同拷问犯人的警察一样盯着他。狭小密封的房间里一下变得很安静,除了时钟的嘀嗒声,就只有他们的呼吸声,连窗帘都像是硬块一样凝滞在空中。他总算是熬不住了,恼羞成怒地说道:“生日十二点你都不在我身边,我当然很难过了。”
“是因为这个?”裴诗的气势一下弱了下来,“……对不起,我完全没有想到,原本以为你已经长大了了,不会太介意……”
“这与年龄有关系吗?你连生日都不愿意和我一起,不是很显然说明了一件事吗?你把夏先生看得比我重要得多,以至于连生日也不愿意让我加入。”
原来他知道昨天她去了夏承司那里……她有些尴尬:“那是因为我和森川少爷才结束,不想让你觉得我是因为夏承司才……”
“姐,没关系的。”他打断她,态度又变温和了许多,“你的感qíng是你的事,我永远不会因此责备你。但是,我只是希望每一年的生日能和你一起过。”
“我知道了。”她握住他的手,“是姐姐的错。以后一定不会疏忽你。”
话是这么说,裴诗却知道他没有说真话。他个xing一直都很温和,也不爱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如果他真是在怨自己没陪他,绝对会闷很多天才暗示她自己做错了。这么快就摊开底牌并且恼怒地责备她,不是弟弟的风格。她知道他心qíng这样低落肯定是有别的原因,但也不打算继续追问。如果他想告诉她,总有一天会说的。她转移了话题,让他拆了礼物,又停留了四十多分钟,确认他已经没问题了,才回到自己房间里。
“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她关上门,对夏承司说道。
随着季节转冷,天黑都比以前早,还没到晚饭时间,卧室里已像黑夜一样。窗外低垂的枝条像是玻璃的伤口,秋风拨动着树叶的吉他。夏承司坐在chuáng头台灯旁,正在用手机看新闻。金色的光晕照亮了他鼻梁一侧的脸,把他垂下的睫毛也染成了金色。见她进来,他立刻把手机放下,朝她挥挥手:“来。”
她在他身边坐下,但很快发现,两个人的距离好像太近了。想要退开一些,又觉得有些刻意,于是只好把头别开了一些:“你在这里一定很无聊吧。我和小曲聊的时间长了点……”
“不用解释。”
夏承司说话口吻与以前没有什么差别。这令裴诗反而有些担心。毕竟他早上才跟别人说自己是他的女友,现在又离开妹妹的婚礼来陪她,她却让他在这里一个人gān等这么久,是太过怠慢了。她停了一下,说:“没,我只是想说,你特意来陪我过生日,我……”说到这里,嘴被对方捂住了。
“不用解释。”夏承司淡淡地说道,“我不介意等你。”
“哦……”尽管他的手已经放下了,但嘴唇上依然有他手指的触感,竟是微麻的,充满香气的。
“阿诗,你变了很多。以前刚认识你的时候,你不是这样的。”
“那是什么样?”
他看向别处,陷入了沉思:“很自我,有些目中无人。”然后他又重新看着她,嘴角有隐隐的笑意:“但好像这一次从英国回来以后,你温柔了很多,而且越来越善解人意。”
经他这么一说,她也意识到了,经过住院那一个晚上,她像变了个人似的,思维模式都不一样了。只是,不知道他是否会喜欢现在这样的自己。她望着他的双眼,眼中映满了暖暖的灯光,就像被初升阳光照亮的水湾:“可能是因为从那一天起,我知道自己身体里也有你的存在吧。”
“什么意思?”
“这个。”她摸了摸自己的腹部,“我都知道了。”
很显然,这是难得连夏承司都没猜到的答案。他先是一愣,然后一脸无语状:“英国的医院在保密方面都这么不可靠。真不愧是狗仔八卦的发源地。”
看他一脸轻蔑的样子,裴诗笑了出来:“我们见过的次数并不多,我不认为那时候你就喜欢上我了。所以,为什么要救我呢?”
他突然不说话了。她歪了歪脑袋,说:“……不能说吗?”
“因为我喜欢有毅力的人,你对小提琴的执着与天赋,让我觉得你以后会变成优秀的音乐家。救了你,就相当于救了一个很有价值的人。”
她坐直了一些,眼睛变得更加明亮了:“真的?你真的这么认为?”
“对。”
“说到这里,我最近写一首协奏曲,总是会感到担心。曲子并不是我以前擅长的曲风——你知道的,我本身是很擅长《Nox》那种类型的。现在这个完全改变了,不知道能不能再被大众接受……”
“那你自己喜欢么?”
“喜欢。”
“那就够了。”
“只是我自己喜欢,真的够吗?”
“迎合别人是写不出好作品的,所以,尽管写自己喜欢曲子,不要考虑市场。如果失败了,就再尝试。”
裴诗横了他一眼:“说得真轻松。你知道一直失败会有什么下场吗?就是再也翻不了身,变成贫困潦倒喝西北风的艺术家。不过,这些东西夏公子你是不会懂的。”
“你很喜欢忽略我的存在,是么。”
“啊?”
“做你喜欢的事,经济方面的问题不是你该cao心的。”
经济方面不是自己该cao心的?裴诗花了几秒才明白了他的话,冷静地说:“你这个投资是错的,因为艺术这种东西真的说不准。小部分时间价值连城,大部分时间一钱不值。如果我没法变成世界级的小提琴家,你却要花那么多时间养一个人,那是真亏本了。还是人才市场的投资比较靠谱……”话没说完,已经被夏承司捏住了脸颊。
“我不记得你的IQ有问题。”
自己的心qíng真是越来越奇怪了。明明对方正在用这么鄙视的眼神看着自己,心却早已被复杂的qíng绪填满了。他捏了捏她的脸,又往两边摇了摇,忽然很蹙眉认真地看着她的脸颊:“看上去挺瘦,怎么捏起来这么多ròu?”
她“噗”的一声笑了出来,却又莫名觉得很难过。这个男人说自己IQ有问题,其实他自己才是个EQ有问题的木头吧?以他的外貌和实力,如果使用làng漫手段去追女孩,包括自己在内的任何人,都不可能不被他征服。可是,看上去无所不能的他,却做了那么多傻事……看着他近在眼前的面容,她凑过去,在他的唇上轻轻碰了一下:
“谢谢你。”
他微微笑了一下,捧着她的脸颊回吻她,却比之前的吻主动得多,热qíng得多。真是一直没有理解,为什么一个外表如此冷漠的男人,怎么会有这么多的激qíng亲吻自己?从单纯地靠过去浅吻,到抚摸她的头发,到捧着她的后颈,把她都像关押囚犯一样禁锢在怀里,到自己几乎窒息……以前恋爱那么多次,这样的感qíng却从来不曾有过。在这之前,自己从来不知道,当喜欢一个人太多的时候,其实是会感到心疼的。然而,当发现对方那么用心地喜欢自己的时候,这种心疼的感觉,更是会扩散到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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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