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我没事。”
苏星感觉贺迟环着他的双臂正微微颤抖,他圈住贺迟的腰,脸在他肩上蹭了蹭,两个人在狭窄的病房厕所里紧紧拥抱。
病床上,老太又在唱歌,她声音不好听,像走音的破手风琴,只演奏出哀戚的风声。
“耶和华啊,求你不要在,不要在怒中责备;
耶和华啊,你要到几时,要到几时才救我;
我每夜流泪把床榻漂起,把褥子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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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迟吃过晚饭,苏星把如意区家里的钥匙给他,让他回去休息。
“你呢?”贺迟问。
苏星指了一下空出来的那张病床,说:“我睡这。”
“我和你一起。”贺迟想也不想地说,“你睡床上,我支躺椅。”
苏星把保温桶塞进他手里,抓着他的肩膀往外推,装出不耐烦的样子,说:“你在这儿吵都吵死了,我怎么睡?”
贺迟伸出一只手抵着门框,扭头说:“你回家,我来守夜。”
他心疼苏星,他一边打工一边照顾病重的苏红,每天在如意区、菜市场、少年宫和医院之间来来回回。才一个星期不到,整个人就迅速瘦了一圈,贺迟牵他手的时候,被他深深凸出来的骨头硌到了掌心,硌的他心里一抽一抽的疼。
贺迟已经在医院连着待了四个晚上,他没时间照镜子臭美,当然不知道自己眼眶下面挂着的黑眼圈有多重,下巴上的胡茬放肆地往外冒,头发也乱糟糟的,上衣领口脏兮兮的。
苏星看着这样的贺迟,有种喉咙被扼紧的感觉。贺迟本来可以不用这样,不用和个愣头青似的想着来分担他的苦他的难。
说到底,苏红病了,和贺迟又有什么关系呢?
今天早上,苏星看到他把一张纸揉作一团扔进楼道垃圾筒里,贺迟离开后,苏星把那张纸捡了出来,是张缴费单。
上面的什么激素什么药苏星看不懂,右下角标着一个数字。
2387元整。
贺迟瞒着他缴了几个2387了?
苏星知道他那张卡里有多少钱,卖摩托卖鞋卖手办卖碟才卖了那么点儿,够缴几个2387的?
苏星把单子塞进自己口袋,低头坐在楼梯上,有几个路过的家属友善地问他没事儿吧,苏星朝他们笑笑,说没事儿。
他那瞬间甚至觉得自己和贺迟他妈没有区别,他们都是一样的,都自私地要绑住贺迟。
关欣欣为了贺磊、为了贺太太的身份绑着贺迟。
他为了要站着绑着贺迟。
没了贺迟,他撑不住的,站不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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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迟拗不过苏星,还是骑车回了如意区,第二天早上再来换他。
苏星陪他到电梯口,笑着叮嘱他晚上别忘了做题,都好几天没看书了。
贺迟哭丧着脸,可怜巴巴地说:“还看啊?下星期就开学了......”
“明早背《出师表》全文,”苏星下达指令,在他腰上推了一下,“电梯到了,进去吧。”
贺迟进了电梯,苏星跟在他身后进去,等贺迟一转身,他踮脚飞快地在贺迟嘴唇上亲了一下,然后退出电梯,笑眯眯地和贺迟挥手再见。
贺迟还没来得及反应,电梯门就缓缓合上了,他从缝隙里看见苏星摇着手,和个招财猫似的,傻乎乎。
贺迟走了,病房里彻底安静了下来。
护士来给苏红换了一瓶点滴,又给她打了一针利尿剂,和苏星说后天早上还有一项检查要做。
点滴没挂好,苏星不敢合眼。
他坐在床边的椅子上,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也没想,眼睛直愣愣地盯着药瓶。
一滴、两滴、三滴......
瓶子里的透明液体进了滴管,顺着细长的管道流进苏红的身体里,苏星一滴一滴地数,数到两百多的时候,手机震了。
他恍惚了一下才回神,拿过手机一看,是贺迟的消息,说他到家了。
苏星笑笑,让贺迟洗个澡早点休息。
两人一来一回地聊了一会儿,苏红的点滴挂好了,苏星按铃叫来了护士,等护士离开了,他给苏红盖上被子,自己躺在那张空病床上,把手机放在枕头边。
屏幕上是贺迟给他发的消息,七个字两个标点。
晚安乖宝,我爱你。
贺迟就是他的绿叶,是他的诗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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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天下午,苏红有个检查要做,新世界理奥赛决赛恰好在同个时间。
苏星想着不去比赛了,贺迟安抚他说没事儿,这里有他看着呢。
苏星还是不放心,皱着眉要说什么,贺迟捏了捏他的手,笑着打断他:“行了你去吧,等会儿阿姨睡醒了,看见你这小兔崽子就更不想做检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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