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梦狂诗曲_天籁纸鸢(君子以泽)【完结】(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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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天后,她和弟弟都已经在希斯罗机场候机了,她还是借着去洗手间的机会,拨通了柯泽的电话。
“喂,小诗?”柯泽似乎正在一个聚会上,周围很嘈杂。
“哥,我想问你一件事……”她轻轻地说着,和他认识十多年,她从来没有这样顺从过,“如果我以后再也不拉小提琴了,你会不会永远陪在我的身边?”
那边的柯泽似乎很震惊,半晌都没有回答。
直到她又一次催促,他才说道:
“会。”
听到这个回答,她的眼睛忽然亮了。
但很快,柯泽的声音又低低地响起:“小诗,不管我们是否有血缘关系,不管我以后是否会结婚,你都永远是我的妹妹。只要你提出的要求,哥都一定会尽全力去做。”
“我知道了。”
她悄声挂断电话,拔出英国号码的SIM卡。
然后,把这张被泪水弄湿的卡扔到了垃圾桶里。

……

手机忽然振动一下。
打开短信箱,“小曲”的名字下出现了一条新短信:姐,你帮我下楼买一罐可乐可以吗?这里的可乐在贵了。
她回了一个简短的“嗯”,起身离开坐席。
走出艾希亚大酒店,外面下着小雨。雨虽不大,但又细又密,就像毛茸茸的线团落在脸上一样。不仅如此,路灯上、车辆上、树上、酒店前的石雕上……都笼罩上了一层层轻飘飘的、游走的白色烟雾。
酒店保安们戴着白色的帽子和手套,军人一般为一辆辆靠近的轿车引路。酒店对面的街道上,依然挤满了行人密密麻麻的伞盖。

有几辆小轿车引领着一辆豪华加长房车靠近。
虽然这是五星级的酒店,但这样捧场的车队并不常见。裴诗平时都会留意一下这等人物,但是重见柯泽让她完全没了心qíng,只冒着雨与它们擦身而过,头也不抬地跑到商店里去买可乐。
再次回来的时候,她的手指发冷,脸上发上便绒绒的细雨。
迷蒙的烟雨里,艾希亚大酒店也多了几分làng漫伤感的气息。雨水斜着飘落,落在酒店的落地窗上,让一楼餐厅里的桌椅,里面系着领结的服务生,优雅用餐的客人都像是装在水晶盒子里的展览品。
之前看到的那辆加长房车,竟还停在酒店入口前不远处。
房车前,一排西装墨镜男将一个染了金发的少年围住,他们人人胸口都有一个三叉戟的金色徽章,个个都严肃得像雕像,唯独少年还懒洋洋地斜倚在车门上,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
看见裴诗过来,他朝她挥了挥手:“诗诗!”
裴诗眼中露出喜悦的神色,抓紧可乐罐子快步走上去:“裕太,你居然来了……”
一个西装男人撑开黑伞,扔了一张雪白的毛巾在玻璃砌的地板砖上,用鞋踩住擦掉上面的雨水,弯腰打开车门。
雨水如同透明的珠子,盖满了黑色的玻璃车窗。
一只锃亮的皮鞋踩了出来。然后,一支犀角西式文明杖杵在透明的地面上。
裴诗停了一下,有些诧异地看着前方。
然后,一个男人从车里下来,站在黑色的雨伞下。
他脸型削瘦,脸色呈现着些许病态的苍白,大衣领前有一圈奢华的白色皮糙,手却没伸入大衣袖子,留它空dàngdàng地披在身上。
裴诗回快脚步走过去。
男人接过那把雨伞,杵着文明杖走向她的方向,眼睛却是没有焦点地看着别处:“裕太,你先带着大家上去。”
“是,森川少爷!”裕太和其他黑衣男人整齐地回答。
裴诗在森川少爷面前停下,灿烂地笑了:“组长,我在这里!”
人群散去,房车缓缓开走了。
雨中只剩下了裴诗,还有撑着伞的森川。他在伞下微微垂着头,眼睛长而美丽,“看”向她的方向,微微一笑:
“我知道。”

第七乐章

五年前
神户。
早chūn樱花节,浅粉色的樱花从南到北开满了整个日本。神社从大片花海中探出个头来,参道两侧的樱花树被风微微一抖,便会下起一场纷纷扬扬的樱花雪。
阶梯上的日本女子穿着各色和服,提着手工手袋小步小步地入社参拜。在这样传统的气氛里,裴诗却穿着紧身牛仔裤,两步一阶梯地跑到了小山丘上。
和裴曲来到日本几个月,满脑子都是自己才知道的可怕事实,哪怕是看见再漂亮的景色,裴诗也没了一点赏景的 心qíng。她双眼放空地站在樱花树下,任凭粉色的花瓣一片片落在高领的黑色羊毛衫上。
仅凭自己微薄的力量。根本无法完成想要完成的事。但是,和冢田组做的jiāo易,又让她心中有着隐隐的不安。
这一日她要见的人,是冢田分支森川组的组长。
见过了冢田组里各式各样恐怖的组员还有寺庙下面大片黑衣人,她下意识地在寻找一个脸上带疤、眼露凶光、肌ròu发达的男人。但不知过了多久,也没看见半个凶悍的人影。
直到一个声音在身后响起:
“日本的樱花很出名,不过很多人都不喜欢,裴诗小姐知道原因吗?”
是个年轻男子的声音,声音温柔gān净,音色饱满具有美感,却有一种微微隐秘的冷淡,他是第一个除裴曲外用纯熟的中文叫自己名字的人。
裴诗转过身去。
站在樱花树下的和服男子朝她浅浅地微笑。
与此同时,一阵风chuī过,抖落了树枝上的樱花。樱花成团成片坠落,步伐飘逸,却像是早chūn樱花树流下的大片眼泪,在空中溢满了凄楚的芬芳。
裴诗沉默了一阵:“我不知道。”
男子平和地答道:“因为他们觉得樱花太柔弱,就像蜉蝣一样朝生暮死。但是,日本人却很喜欢它,因为即使寿命短暂,它也曾经灿烂动人过,也带着死亡一般的美。”
“是吗?”裴诗抬头看了一眼满天白色粉色的花瓣,“可是在我看来,哪怕苟延残喘活着,也比死了好。”
“怎么说?”
“如果我真有你们所谓的樱花jīng神,那在手断掉之后就该死去。毕竟作为一个音乐家,我的生命已经随着失去手臂结束了。”她将目光转移到眼前男人秀丽的面容上,冷静地说道:“可是,这条路走不通,总还会有另一条路可走。我永远不会放弃。”
男子愣了一下,随即的笑容更明显了:
“我想,这也是为什么裴小姐会在这里和我会面的原因,初次见面,我是森川光。”
这大概是那一日最意外的事。
森川组的组长,竟是个眉目如画的年轻男子。他的笑容有多好看呢,大概就是好看到让她初次见他时竟不知道那双漂亮的眼睛什么都看不见,让人顿时忘记他身后还有飞舞的花瓣——那些为了美丽而选择死亡的樱花花瓣。
此时,森川光和别的黑衣人一样,胸前别着三叉戟的金色徽章,下面写着他醒目的名字。
裴诗这才意识到,他们已经快有两年没见面了。当年神户樱花树下的qíng景,却依然历历在目。
他的个子和夏承司差不多高,但哪怕是披上了厚厚的皮糙也很容易看出来,他的身材要单薄许多。不过,相较夏承司那种深邃眉眼和上位者的霸气姿态,森川这种亚洲式的清秀含蓄美更让人有亲切感。
裴诗殷勤地接过伞,引领着他往酒店里走:“组长,你和裕太一起来居然都不告诉我,我好去机场接你们哪。”
森川光是森川组的组长,森川组是日本黑道组织冢田组的一支。冢田组现在任组长森川岛治也就是他们口中的老爷子,是森川光的亲外公。因为这一层关系,组里都叫森川光为森川少爷,只有裴诗会正儿八百地叫他组长。
“先进去吧。”森川光的话不多,但嘴角一直带着淡淡的笑。
走到酒店大堂,一群组员立刻簇拥过来带着森川光上电梯。裴诗老实地跟在后面跑腿,顺带偷偷发了一条短信给裴曲,告诉他组长来了,她待会儿下去找他。谁知,裴曲很快就回了一条:没事,姐你慢慢陪森川少爷,我过会儿就来找你们。
进入预订好的总统套房,森川光让大部分人都在客厅等候,让裕太搀着自己,带裴诗进入里面的卧房。裴诗终于忍不住问道:“原本你早就跟小曲串通好了……”话还没说完,她看见房内的贝森多鞭卧式钢琴,就呆住了。
裕太指着钢琴,笑得没了眼睛:“森川少爷想给你个惊喜嘛,以后你随时可以带着小曲过来弹琴。”
他一边说着,一边为森川光脱下皮糙大衣。裴诗立即小跑过去接过大衣,为他挂好:“你们打算一直住在宾馆?”
“当然不是了,森川少爷的别墅就在海边哪,但是太多年没人住了,我们才安排人去重新翻修了一下。你知道,刷了油漆不能立刻住进去,对他身体不好,所以只能暂时住这里了。”
裴诗点点头:“下一次有这种事提前安排我来做就好了,住这里实在不划算。”
裕太撇着嘴耸耸肩:“本来我们是打算提前,可是他上个月就订好机票了,措手不及啊。”
森川光在钢琴前坐下来,修长的十指平稳熟练地找对了位置,并轻轻按下琴键。裴诗看着他,疑惑道:“有什么要紧的事,要这么急着赶过来?”
他的右手大拇指上戴着一枚银白色的戒指,由纯铑提炼而成。因为铑在地壳中含量只有十亿分之一,又鲜少聚集,散布于不同矿石岩层中,因而价值连城。
这枚戒指是冢田组中最值钱的东西,也是森川的祖传之宝。老爷子很器重他,这是毋庸置疑的,但裴诗一直不理解他们的一些原则和道义。森川光的眼睛失明并不是意外事故,而是因为触犯了冢田组的内部规矩。通常拿了不该拿的东西斩手,听了不该听的话熏聋,说了不该说的话灌哑……组长这状况,应该就是看了不该看的东西受到的惩罚。究竟是什么事让老爷子如此狠心,连自己的外也都不放过?
裕太一脸无奈的样子:“森川少爷说,离开日本前不会联系你。但他还是想你想得不得了,忍不住和你通话了,所以……”
森川光手上的动作停住,清脆的钢琴只剩下了回音。
“裕太。”森川光皱了皱眉,用日语说道,“闭嘴了。”
“哦哦哦,不说就不说嘛。好凶。”裕太扁着嘴坐到一边去了,“我还不是为了配合你们演的戏,想让你们俩看上去更bī真一点嘛……”
说到演戏,裴诗这才迟钝地反应过来,自己是森川少爷名义上的女朋友,一时有些发窘。
进入冢田组,答应帮老爷子完成一些任务后,裴诗和裕太也渐渐熟了起来。裕太比较没心眼,某次夏夜监察下聊天喝高后,无意说出一个事实,那就是老爷子很看重他们的计划。他作好万全准备,为裴诗完全准备了新的身份回国,甚至花高价把她身上的疤痕都去掉了。接下来要做的事,就是撕票会gān扰计划又没用的裴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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