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转一个弯,李惊浊便看到了柳息风吹笛的背影,茶山将他的白衣也映上一抹浅碧,与他的长发一道,悠悠轻飘在风中。悠悠,李惊浊心想,是这个词,笛声悠悠,柳息风也总一副悠悠姿态,确实很适合吹笛。
李惊浊走到了柳息风身后,柳息风一定听见了脚步声,却没有转身,笛声也没有停。李惊浊不知该怎么开口,只能等着笛声停。可是笛声好久也不停,李惊浊心里跟着笛声在默默哼唱,一遍又一遍,旋律都能全背下来了,柳息风还在吹。
终于,李惊浊试探着再往前走了一步,从柳息风身后环上他的腰。
柳息风放下竹笛,不讲话,也不动。
李惊浊抱着柳息风良久,才说:“什么曲子?”
柳息风说:“《溪行桃花源》。”
李惊浊说:“好听。”
柳息风不讲话。
李惊浊动了动唇,说:“我来道歉。”
柳息风说:“因为喜欢我,所以道歉?”
李惊浊说:“因为误会你,所以道歉。”顿了一下,又说,“我也不该说,你只是仗着……仗着我喜欢你。”
柳息风不讲话。
李惊浊收紧手臂,头埋进柳息风颈边,有好多话想讲,却讲不出来。他在心中发誓,这是最后一次误会柳息风,他再也不贸然下什么判断,哪怕情况看起来再明了,也可能只是因为被定势思维困住。印象是偏见的别名,是一座囚牢。从今往后的所有问题,他不问清楚,绝不再随便对柳息风生气。
臂中的腰隔着衣服传来温度,呼吸里有怀中人的气息。李惊浊想到了温香软玉这个词,可能不那么恰当,但那就是他的抱着柳息风心里生出的第一个词。现在,温香软玉在怀,他担心一转眼,柳息风就会将他推开。
柳息风忽然动了一下,李惊浊的手臂更紧了。不但抱得更紧,他还在以为就要失去怀中人的一瞬间,鼓起所有勇气,哑着嗓子低喊了一声:“……柳哥哥。”喊完他便觉得再没有更丢脸的了,立马将头埋回柳息风脖颈边。
柳息风说:“再喊句别的来听。”
李惊浊只觉得脸已经烫得熟了,半晌,才细若蚊蝇地喊:“……息风哥哥。”
柳息风肩膀耸动,一开始只是憋笑,后来直接笑出声,停都停都不下来。
李惊浊被笑得羞恼,手臂不自觉一用力,说:“有什么好笑?还不是你让我喊的?”
柳息风被勒得咳嗽不止,笑不出来了:“咳、咳……李惊浊,你是来道歉的,还是来打人的?”
李惊浊这才卸去手臂力道,说:“道歉。我来道歉。”
柳息风捂着腹部半天,才侧过头,问李惊浊:“你知道我为什么吹笛么?”
李惊浊摇摇头,说:“不知道。因为心情不好?怪我。我道歉。”
柳息风说:“因为上山有一条岔路。”
李惊浊一呆,嘴角向上扬起来,低声问:“你怕我找不到你?”
柳息风说:“不然还能是什么?笛子吹了十来遍,嘴唇都要破了,也不见人来。”
李惊浊心头一甜,有什么像要化开,赶忙说:“下次我快些。”刚说完,又立马补充,“没有下次。”
柳息风转过身来,说:“没有下次就好。下山。”
李惊浊看着柳息风,先从眼睛看到鼻子,再从鼻子看到嘴唇,最后就一直盯着柳息风的两瓣嘴唇看,看了半天,手臂还是环在柳息风腰上,就是不松。
柳息风伸出手,托着李惊浊的后脑,重重吻上去,将李惊浊吻得上气不接下气,才放开来,说:“现在可以下山了?”
李惊浊喘着气,满眼火热地看着柳息风,点点头。
两人走到半山腰,李惊浊瞥见柳息风的笛子,说:“我总算是知道你当初为什么要学吹笛了。”
柳息风说:“为什么?”
李惊浊先是不讲话,只走路,快要到山下时,终于忍不住,把那句憋了半天的话讲了出来:“……你肺活量真大。”
二十九拾同舟
山脚下,雪浓打着柳息风的伞,正准备上山寻他们,一见两人下来,便说:“我还以为你们迷路了。做什么去了,这么久?”
这本是句随口抱怨,李惊浊却此地无银地板着脸,说:“什么也没做。”
雪浓眼神古怪,响亮地清了清嗓子:“咳,我知道了,什么也没做。”
“去吃茶。”李惊浊面无表情地快步走向亭子。
雪浓在后面指指李惊浊的背影,偷偷给柳息风比口型:惊浊哥一定很难追吧。
柳息风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夸张地比口型:超,难,追。
及至小亭,柳息风给三人的茶杯一一添茶,最后要添到他自己时,雪浓说:“我来吧。你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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