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恩嗅得到那种味道,也许是天生,也许是后天的磨练,他嗅得出一个人历史中的血腥味,也知道他有所隐瞒,而这人刚来到镇上一个月,带着小女孩的单亲父亲──这是镇上女人们的梦中情人──身上就有这味道。
他在隐藏什么,而他身上的血腥味,林恩深吸一口气,浓得都呛人了。
正常来说,林恩五官轮廓深刻,是个标准的英俊男人。
但打从妻子过世后,他便开始迅速向不修边幅的方向堕落下去。他黑发乱得像鸟窝,上次刮胡子貌似是在三天前,但也可能是一个星期。只有偶尔的一瞥间,能看到那副潦倒外表下,如同猎鹰般锐利的眼神,而那也仅仅是偶尔的一闪而过。
橡树镇是个平静的地方,大部分情况下,这位小镇警长总是笑容温和,态度和蔼,客客气气地处理类似于猫爬到树上下不来、园艺铲遗失或夫妻吵架之类的事件。
他三年前因为身体原因从大城市的重案组调下来,可一点也没有倨傲不合群的样子,彷佛他从生下来就待在风平浪静的小镇,而不是谋杀案发生率奇高的大城市。
小镇的人们也快遗忘了他的来历,像战场的死尸被新雪所覆盖一样,显示出一片的清白可信。
橡树镇的女人甚至觉得他是不错的对象──因为妻子的去世过于卖力工作,得了轻微的神经症,所以下放到小镇来,带着个乖巧内向的小女儿,一副不修边幅的样子,让人很有冲动介入他的生活,把这个英俊深情的男人好好打理一番,成为他生命中的女人。这将多么有成就感。
不过三年来,林恩警长还是保持着单身,一天天把他的小女儿养大,处理小镇无聊的各色案件。
林恩的年龄并不算大,当年在局里也是年少有为那一型,可是过度脆弱的感情让他迅速地从警界殒落了。当他待在橡树镇,一天又一天过着同样的生活时,他想,他可能这辈子就这样了。
安安静静,也没什么不好。
直到那位叫阿瑟的男人搬来为止。
阿瑟曾是个一流的执业医师,专攻神经方面的学科,像这个镇的大部分人一样,家教良好,颇有身分,在银行里拥有不小的资产,想找个还算安全的地方隐居。
现在,他除了偶尔受邀去做些比较困难的手术,几乎不怎么出门──反正他前半辈子已经赚到了十分充足的金钱──大部分时间待在镇上,照顾他的宝贝女儿。
林恩见过那孩子,是个像她父亲一样文雅冷静的小姑娘,据说智商有一百七十三之高。但他并不准备送她去接受精英教育,认为让她在小镇度过普通的童年会比较好。
林恩和阿瑟并不熟,确切地说,镇上谁和阿瑟都不熟,那人身上天生有种疏离的气质,对谁都彬彬有礼,但谁也没法过于接近。
身为警察,林恩天生讨厌这种类型。
他身上从来都有股黑暗和袐密的味道,从第一次见面,就隐隐让他觉得不安。像猎豹嗅到远方的血腥味,几乎让他那被压下去好久的追捕冲动又冒了出来。
而那人来到这里一个月后,就发生了那起怪异的谋杀。
那案子发生后,林恩为数不多的加了半夜的班,那是打来到橡树镇后他第一次加班,大部分情况下,他迟到早退根本就没人管,上班也是在坐着发呆。
突然间冒出这么具尸体,对这么个平静如广告模型的小镇好像是假的一样。
第二天他一大早爬起来,刷牙的时候,警局的电话打过来──这实在非常非常少见──林恩吐掉嘴里的泡沫,接通它,打电话来的是唐纳。
那是个年轻的小伙子,刚干上这行一年,处理案子还是副在校生的架式,这会儿说话也让人联想到在向挑剔导师汇报论文的学生,对自己正在干什么,既缺乏信心,也没有概念。
「有什么事吗?」林恩说。
『那个,』电话对面的人说,『尸体……不见了。』
「什么!?」林恩叫道。
虽然隔着电话,但小伙子显然仍受到了巨大的惊吓,他哆哆嗦嗦地说,『那、那具尸体,在法医办公室里,今天早上它不见了。』
「可它怎么会不见了?那是具尸体!放在警察局里!」林恩叫道。
『我、我不知道,今天早上打开门,它就是这么不见了。』唐纳说,『哦,对了,验尸的照片和DNA证据也都不见了。』
林恩狠狠骂了一句,对面的男孩慌不迭地编了个杰茜在叫他的理由,挂了电话。
林恩站在那里,手里拿着牙刷,连克莉丝去赶校车,和他说再见的声音都没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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