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时间仿佛停滞,夏迟几乎想不起从前的生活。
直到再次遇见那个人。
酒吧里暗潮汹涌的故事很多。夏迟不动声色地在暗处观看,直到某天有个少年为了莽撞地闯进这个声色之地。看到少年惨白的脸和倔强的神情,那一刻,夏迟的心颤抖著挖掘出记忆里的某一个人。
为了不该寻找的那个人而来的少年,最终不过是被羞辱的命运。他跌跌撞撞地跑走,在出门前撞到了一个人。看著逃跑的少年,身为老板的夏迟只能前去善後:“很抱歉,你没事吧?”
只是与那个男子一眼的交汇,电光火石般,记忆复苏。
过去的每一分锺刹那之间涌过来。
看见漫漫稻田在掠过。看见了烈日在遥望著我。
某年某月,仿佛再生。
照亮那曾昏天暗地的一个炎夏。
记忆中倔强的少年已经长成英挺的轮廓,羞涩的笑容变成眼前这柔和疏远的笑意。
“夏迟,多年不见。”
“狄秋……”
狄秋。只能叫出这个名字。
无端过去,迷离面孔。曾相识而难以碰面。
不曾想过在今天,忽以今天。再遇,当年那个少年。
“秋,怎麽了?”玩伴好奇地探过来。
狄秋微微笑了一下:“遇见了多年未见的一个故人。”
故人。
只是故人。
夏迟稍稍收敛了情绪,露出柔和疏远的笑容:“狄秋,多年不见。”
曾经听见了一颗心叫我亲手敲碎。
那夜与谁,怎麽告吹。
那是某年,某一个炎夏……
MEMERY
皮肤上还残留炎夏骄阳烧灼的痛感,梧桐树荫里的蝉鸣为浮躁下午的带来嘈杂的伴奏。少年感到握著画笔的手在淌著汗水,从窗外来的风滚烫得令人窒息。
平淡的眼神,略微生硬的表情,那一年的狄秋还是个青涩的少年。
那年夏天,17岁的狄秋决定为了理想去考美术专业。於是,他在那个炎夏里遇见了夏迟。
那一年已经是美院学生的夏迟,回到老师的画室在暑期里当起了助教。
如果说无论如何都忘不掉初次见面的场景,那就太矫情了。狄秋觉得自己某一天或许会忘记那个场景,但是只要回忆,他一定不会忘记那一瞬间的触动。
那个青年笑容温和声音清朗:“大家好,我是夏迟,你们的暑期助教。”夏迟的夏,无法让人联想骄阳。夏迟的夏是一抹绿,舒心的,温文的。
那一刻,狄秋看著他,恍然被吸引。
一见锺情只是童话故事,但是一瞬间的好感却是可以合理发生的。
“构图有点偏差。你画得偏下,上方空白太明显了。“
“注意这个部分,透视不准确。还有这里,近大远小是规律,不能空凭感觉去画。”
“这个面的明暗过渡要自然,你的对比太强烈了。注意阴影的质感,不要用笔磨成一片。”
哪怕是最基础的静物素描特训,夏迟都能耐心地一一指导。狄秋觉得夏迟身上有种淡定的气息,他的声音平淡柔和,适宜抚触少年骄躁的心。狄秋并不是看重夏迟俊美的外表,他只喜欢他周身的感觉,温文不失独特的感觉。
夏迟就像植株,深浅浓淡的绿匀齐有致,却无法用语言形容。
很多个夜晚,狄秋站在夏迟身後看著他画范稿。认真的夏迟会把第二天要用的三组静物都画完,而狄秋只是默默地看著,从来没有出声。
想接近,却又无从开口。
我,在为静默寻觅字句。
而你,没有听到过我,也没有回过头。
那麽多个夜晚,在回忆里面慢慢地只剩下某些细节。
比如嘈杂的电扇,比如握著画笔的手,比如夏夜蠢动的气息和窗台上那些不知名的花朵的香气。
少年晦涩的情感单纯得难以变质。但是,夏迟却是一株有毒的植株。
美好的都只是表象。
夏迟的毒液终究是藏不住的,终究会腐蚀人心。
多年後,夏迟还是常常在午夜梦回里看见那个少年。
静默的,苍白的,纯粹的。略微倔强的眉眼,幽深澄澈的目光,生硬抿著的唇角。那个少年身上有种隐晦生涩的美,那是专属於少年人的惊心动魄的美。
夏迟看穿了少年的心事,为他隐晦的情感批下了注脚。
那日傍晚,梧桐树荫下,黄昏与蝉鸣成为背景。回忆中的那个时段是黑白默片,世界只剩下巨大的静谧。狄秋看见夏迟在说话,他听不见话语,只听见血液急速流窜的声音。可是他知道,他知道夏迟在说:我们交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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