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现状,艺术是艺术,票房是票房。
陈导原本以为事情是有转机的,哪想到一早就遭了当头一棒,当即有些懵。
他无措得搓了搓手,想要再说点什么再争取一下,却又觉得自己好像所有的话都已经说尽了。
陆渐行道:“现在天颐手里的项目比较多,相比较而言,你这个基调太沉闷了,吸引不了现在的观众。不过我看过剧本了,结构很好,你能简单讲讲这个剧本创作的故事吗?”
“其实,”陈导神色黯然,抹了把脸道,“其实就是有感而发。这剧本是我老同学写的,但是我知道,这是写的我们恩师的故事。他老人家对我俩有恩,如果不是他去找我父母聊天做工作,又借钱给我们报考电影学院,可能我们现在也就种庄稼……”
老教师当年意气风发,很有威望,手下也是频出高徒。无奈零零年的时候,因为政策原因,他跟另几百名民师被扣上了代民师的帽子并遭到清退。老教师退休,而儿子又大学毕业,留在了大城市,娶了当地的女孩做媳妇……凤凰男和孔雀女,两种家庭两代人。
老调重弹,剧本却意在借此突出更多层的道德冲突,人与人的,人与社会的。
其中许多场景并不少见,比如老教师初次到大城市,不会坐地铁,拉不下脸问别人,茫然矗立里人群中,最后买了地铁卡又不会过,卡在了栏杆上。以及剧本最后,老伴儿高血压犯了,他刚看到网上查出了一批不合格药品,自己不懂又不敢瞎买,于是拿着一张写着药名的纸条暴走于烈日下,最终不幸中暑。
分镜图里单独画了那张飘落的纸条,上面的字迹遒劲有力,几个药片名,结束了老教师仓促的后半生。
陈导前后写了十几稿,可是拿着本子找投资,得到的答复无一不是嘲笑他,这不就是个八点档的家庭剧吗?再者,这么沉闷的剧情,既不搞笑也无特效,你觉得谁会周末抱着爆米花去看别人悲惨的一生?
没人愿意看,所以也没人愿意投。
如今陆渐行虽然拒绝了他,但是愿意亲自开车跟他约见面,花费时间听他讲这些,陈导不无自嘲地想,这次化缘起码还受到了一点尊重。
他说完见时间不早了,外面小雨骤停,有三三两两锻炼的市民出来活动。正要跟陆渐行告辞,却见陆渐行手指轻轻扣着方向盘,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
陈导不知为何,心里又升起了一点虚无缥缈的希望。
过了会儿,他终于听到陆渐行问:“你的预算是多少?”
陈导道:“700万。”
“可以,”陆渐行点点头,看他发愣,笑了笑,“不过不是天颐,是另一家,瓦纳传媒。你先去拍你的剧,等你那边杀青后,联系瓦纳的刘总就行。”
陈导怔住,哪想到今天大落大起,竟能峰回路转。他有好多话堵在嘴边,最后只憋出一句:“谢谢,谢谢你,陆总!”
陆渐行把他送去之前下榻的酒店,七点钟正好谈完。陈导前脚离开,后脚陆渐行的手机就响了。
有人在那边问:“今儿忙不忙?忙的话就不用过来了,我一会儿开车带她出去逛逛。”
陆渐行捏了下眉心,闭着眼笑道:“我能有什么事?你俩出去玩哪天不行,今天我说好要去蹭饭的,不能赖账啊。”
那人“哎”了一声,爽朗地哈哈大笑:“我以为你吃了麻小会辣得不想吃东西呢。
“我没怎么吃,是陈彩吃得多,”陆渐行道,“你养的那些花是不是都开了?我拿着相机过去给你们拍几张照片。”
“行,不嫌麻烦你就带着,你要愿意带俩朋友来也行,这儿环境好,就当郊游了。”
“我哪有能带过去的朋友,”陆渐行说到这一顿,忽然想起一个人,“哎,好像也行。”
他说完挂掉电话,立刻拨给陈彩催促那边起床。
陈彩前一晚起夜了两趟,越想越后悔自己吃东西太没节制了。凌晨四五点刚刚睡好,没想到一眯眼,又有手机响个不停。
他困得睁不开眼,伸手接了,那边却是陆渐行的声音。
“醒了吗?”陆渐行跟他也熟了,张口就催促道,“起来干活了。”
“……”陈彩心里哀嚎一声,一想今天五月二号星期六,还是假期呢,干什么活。他睡不好脾气就差,胆子也大了起来,故意道:“哎?谁啊……”
“是我,陆……”
“喂喂喂,你好?请说话。喂?哎!怎么没声音呢?”陈彩装模作样地演了一会儿,这才道,“手机坏了呀,咋还死机了呢!算了,回头去买个新的,是该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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