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的收获是终于听懂了连棣到底在为什么而自暴自弃,顺便被他死钻牛角尖的执拗气到发笑。
最后把人扛回家的时候,一贯好脾气的人也忍不住发了火,“你自己在这儿痛苦有什么用?他也不能感受到半分你的心意!”
“你有没有想过,公子要是真的想赶你走,办法多的是。凭我们前世的身份,主仆之别,他随便一句话你就再也没法儿踏入冼氏半步。”
“他都愿意为你放弃仅有的那点活下去的念想了,他都愿意陪着你一起死了。你还在害怕什么?!”
“他自己愿意的,连棣。”
常霖看着靠床坐在地板上,衣发散乱的人,心痛又无可奈何,“别再这么折磨自己了。”
连棣头抵着膝盖,不看他,也不说话,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片刻后,却终于支撑不住一般,发出低低的呜咽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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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晚的梦特别漫长。
自从那天一起偷跑出去玩,晚上又悄悄地瞒过守卫回家以后,冼子玉有许多天没见过连棣了。
底下的人都说不知道他的行踪。特意招来穆长霖询问,也只说首领是有任务在身,出了趟远门。
冼子玉却不信,坚持一遍遍地要求,“我要见他。”
穆长霖本就心绪波动,被他一遍遍地念叨,一时没稳住,脱口而出道,“别去了!是生是死都未可知……”
这话是什么意思?
冼子玉的神色骤然变了。一身清冷气散得干干净净,素来平淡无波的表情充斥着不安和乖戾,“带我去见他。”
底下的人都被家主吩咐过,没人敢应声。
难以抑制的焦躁和惶恐堵在胸口,冼子玉在屋子里一圈圈踱步,困兽般寻不到出路。
半晌,他目光一闪,降落在柜边用来插花的瓷瓶上,突然安稳了下来。
下一刻,在侍女的惊叫声中拿起瓶子摔在地上,俯身捡起一枚碎片,毫不犹豫地抵在手腕上用力地划开一道。
“连棣在哪儿?”冼子玉平静地问。
“带我去见他。”
他的动作又快又狠,仿佛那身体不是他自己的,任由尖锐的瓷片划开皮肤,看不出一点珍惜的意味。常霖一时也怔住了,甚至忘了去阻止。
“告诉冼子玦,我要见他。”
他对自己淌血的手臂视而不见,紧紧地盯着穆长霖,握着瓷片划下第二道。黑色的徽纹从伤口中浴血而生,爬上他的肩膀。
那么冷清的人,偏偏身体里流动着那么炽热的血。
穆长霖怕了他这幅不要命的样子,私自违抗家主的命令,带着冼子玉到了刑堂。
偷偷翘家的事还是被发现了。
暗无天日的地牢里,血腥味混着灰尘黏腻厚重。冼子玉脸色惨白地看着牢房中几无生气的人,手中瓷片捏得死紧。
这个人,明明才带着他飞掠万家灯火,转眼却满身伤痕地躺在这里一动不动了。
冼子玉轻声问,“他还活着吗?”
“尚有一口气在。”
看守的狱卒语气微叹,“前天就被罚了进来。不知是犯了什么错,百般刑法都受尽了,也是能扛。”
“还活着就好。”
冼子玉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继续冷声道,“告诉冼子玦是我把他带走了。放人。”
“放人!”
狱卒碍于命令不敢妄动。僵持间,有人徐徐而来,朗声道,“慢。”
身旁的人顷刻间跪了一大片。
冼子玉独自伫立,面对与自己相貌有四五分相似的兄长,咬紧了牙关,“你竟敢这么瞒着我,折磨我的人?”
“例行公事罢了。”
冼子玦微微一笑,抬手想去搭他的肩膀,“下人不守规矩。你冒然离家,万一受了伤可如何是好?我会为你换一个……”
冼子玉毫不犹豫地躲开,“我不要别人,我只要他。”
他举起手中的瓷片对着冼子玦,腕上未结痂的伤口还在往外滴血。
“把连棣还给我。”
冼子玦看清他狼狈的样子,皱了皱眉,态度却仍旧像是在对付不听话的孩子,“胡闹,快把瓷片放下!”
“我再去为你寻合适的人手,随便你为他们取什么名字还不行?只要你愿意,仍旧可以有许多个连棣。”
“连棣只有一个。”
“他是因我的命令,被我威胁着才带我出去的。”
冼子玉极力想镇定下来。可一发出声音,还是忍不住地颤抖,染着微弱的哭腔,“如果要受罚,被罚的人该是我。”
“把他还给我。”
他重复着自己唯一的要求,缓缓抬手把瓷片对准了自己的眼睛,“以后我就都听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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