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起随便套了件体恤衫,趿拉着拖鞋去刷了个牙,他站在镜子前深呼吸,怕等会儿编瞎话露馅儿。餐厅里三叔和三婶还没吃完,见他出来,招手说:“锅里的粥还热乎,自己盛。”
聂颖宇哪有胃口,拉开椅子坐下,聊些有的没的:“尹叔刚才过来了?”
“嗯,他说替我们照顾一天爷爷。”三叔端起碗把最后一口喝干净,纳闷儿道,“小山今天怎么这么能睡,平时早早就起来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三婶立刻说:“那你进屋看看,春天容易闹感冒。”
聂颖宇心怦怦直跳,他可真够悲哀的,活到花季雨季了吧,心跳加速居然是因为要撒谎,说:“别看了,我哥没在。”
“没在?跑步去了?”
“不是,他这几天都不在。”聂颖宇支着下巴看向窗外,想装的自然一些,“昨天大伯母给他打电话来着,说想他了,让他过去住几天。”
三叔更纳闷儿了:“少有哎,大嫂除了过年没联系过啊,而且之前过年不刚去过么。”
聂颖宇说:“所以我哥挺开心的,昨晚收拾了几件衣服就去了。”他这么一说三叔三婶便再无疑虑了,还都挺高兴。
吃过饭三叔三婶就回了卧室休息,聂颖宇还坐在餐桌前,整个人像霜打的茄子一样,他拿出手机给聂维山发信息:“哥,我告诉我爸妈你去大伯母那儿了,他们没怀疑。”
聂维山回复很快:“好,谢谢。”
“跟我说什么谢谢啊。”聂颖宇小声嘟囔,心情好了点儿,于是拿起油条开始吃,边吃边编辑道,“可是星期一你去不了学校,那不就暴露了吗?”
聂维山回复了好几行:“星期一起床去摊煎饼,悄悄拿上三叔的手机,到了路口找超市老板帮个忙,让他打电话给建纲请假。”
聂颖宇惊呆了:“我操,你怎么想到的?万一超市老板不帮忙呢?”
聂维山回:“买点儿东西。”
“……”聂颖宇感觉没什么问题好问了,但还想再说几句,不然他总笼罩在聂维山失联的恐惧里,没话找话地问,“买点儿什么啊?”
车厢内空气不流通,只有到站停下后的两三分钟里能进来些新鲜空气,一整晚过去,浑身肌肉都坐得麻木僵硬了,就手指还算灵活,聂维山回道:“买两瓶核桃露,补脑。”
每个人的清晨都不一样,三叔和三婶的清晨异常疲惫,尹向东的清晨悠然自得,聂颖宇又困又忐忑,聂维山各种情绪萦绕在心头,言语已经说不出一二。
只有尹千阳大清早就开始乐。
跑道上铺着层阳光,田径队早上分组晨跑,以宿舍为单位,六个人穿着队服你追我赶,边跑边闹,秦展瞎嘚瑟,喊道:“谁追上我,我就把早餐的煮鸡蛋让给他吃!”
尹千阳不是很爱吃煮鸡蛋,但他爱跟人叫板,于是立刻撸袖子开跑:“让我来!”两个人迅速脱离了队伍,迎着太阳撒丫子竞技,秦展像练了轻功,时而快,时而慢,不停变道,把尹千阳捉弄得满头大汗。
跑了几圈大家都要散了,尹千阳还没追上。秦展也累得够呛,干脆来了个急刹车,刚刹住后脑勺就被狠撞了一下,然后他被尹千阳从后面拍到了地上。
尹千阳盖着秦展,感觉鼻子热乎乎的,头也晕乎乎的,说:“你后脑勺好多汗啊,回宿舍洗个头吧。”
秦展反手一摸:“汗你大爷啊!你他妈流鼻血了!”
尹千阳从对方身上起来,直接面朝上躺在了旁边,他用手背捂着额头,嘴巴微张喘着气,吭哧吭哧说道:“都怪你突然刹车,害我追尾了,我的高鼻梁没骨折吧?”
“怪我怪我,玩儿脱了。”秦展蹲下,看着尹千阳的鼻血从人中拐弯到两边脸蛋上,愁眉苦脸地问,“流了两条法令纹,你感觉怎么样啊?”
尹千阳懒懒的:“我感觉还想躺会儿,怪头晕的。”
出来晨跑都没带纸巾,秦展把对方一条胳膊架在肩膀上,掺着往回走,边走边说:“你得堵住,不然失血过多了。我看别光水煮蛋了,中午的牛肉也给你吃吧。”
尹千阳做了个剪刀手,然后把食指和中指分别插到俩鼻孔里堵着,边笑边说:“一年级的时候课间玩单杠头朝下摔了,当时鼻血流的特别凶,小山把校服背心脱了给我擦,后来那片血迹怎么也洗不干净,他带着印子穿了一学期,升二年级以后才买了新校服。”
秦展问:“你一定很感动吧?”
“嗯,感动。”尹千阳把剪刀手拿下来,发现血已经止住了,“我回家把我的存钱罐砸了,拿着里面从幼儿园苗苗班开始攒的压岁钱去买了个游戏机,要每天和他一起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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