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维山无所谓,于是就要了份招牌双皮奶,碗小小的,要是喝豆腐脑他一口就干掉了。拿起勺舀了一点儿,入口感受到浓浓的奶香和甜味儿。
透过窄窄的门望向外面的步行街,能看见又绿又密的大榕树,收回目光,眼前的座位空空的,感觉缺了个人。
他想尹千阳了。
想一个电话把尹千阳叫过来,让尹千阳坐他对面也吃碗双皮奶。
可他们之间隔着上千公里。
聂维山掏出手机看照片,没看这两天拍的,而是迅速划到前几天视频截图的那几张。截图中尹千阳靠着蓝色的篮球架,头发蓬松却有点儿乱,球衣大喇喇的拧着,白白的肩颈和泛红的脸蛋儿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退出编辑信息:“阳儿,你吃过双皮奶吗?”
等了五分钟,尹千阳回复:“没有吧,稀的稠的?”
“稠的。”
“噢我想起来了,好像吃过,齁儿甜。”
“还行吧。”
“咱们学校食堂有双皮奶了?是不是兑水啦?”
“估计是,觉得味儿不够。”
“等我回去带你去一家店里吃,保证甜死你。”
聂维山端起碗把剩下的双皮奶倒进嘴里,然后结账走人。他被甜得齁嗓子,心里却发空,点着根烟抽,只觉得每吸一口都变得更空落落的。
这城市新鲜又陌生,有他吃不惯的食物,也有他喜欢的大树,他嫌广东话听不懂,可听到不标准的普通话时又觉得这里的人格外亲切。
时光静好的沙面,周围嘈杂的圣心教堂,繁华的北京路,聂维山这会儿终于觉得累了,他放缓速度慢慢走着,忽然看见了高高的中式屋檐。
原来在闹市里还藏着个大佛寺。
殿前的香炉中插满了香,两边东屋西屋是卖香火的,聂维山走进大殿中,双手合十拜了拜。后面的院子也不小,有解签和看字的僧人,他本来不信神佛,但耐不住好奇之心,于是决定排队看字。
神神叨叨一老头,问:“解单字还是看名字?”
“看名字也行?”聂维山有点儿惊喜,于是在纸上用毛笔写下了他和尹千阳的名字。老头眼神不行,拿起纸抖搂两下才看清楚,随后低着头边写边说,说完也写完了,最后把那张符一样的纸叠好给了聂维山。
聂维山收好,准备打道回府。
奔波了一天,晚饭明显丰盛了不少,他半路买了烧鹅,还破例给聂烽带了瓶白酒。父子俩在小小的客厅里吃晚饭,聂烽几次欲言又止,看着有点儿憋屈。
“爸,你行行好吧,有话就说。”聂维山也喝了两盅,“算了,你还是别说了,我也知道你想说什么,无非就是觉得我辛苦,心疼我什么的。”
他继续道:“真不用,我这一天跟玩儿似的,比上高架桥骑摩托有趣儿多了。其实兼职打工的学生海了去了,只不过我是自己折腾,但本质都一样,都是想赚点儿钱。我不服管啊,所以就不乐意给人家打工,只好自己费心瞎鼓捣。”
聂烽把话烟肚里,不打算再说让儿子烦的,便问:“今天都去哪儿了?”
聂维山回答:“沙面、圣心教堂、北京路。第一天多转几个地方,试试哪个地方最好卖,然后接下来就直奔那儿,相当于踩点儿。”
“累么?”聂烽把烧鹅腿夹到了聂维山碗里。
“说实话挺累。”聂维山三两口把烧鹅腿啃得只剩根骨头,开玩笑说,“吃完点点钱,放松一下。”
这一天卖了小两千,成本不过百十来块,聂维山冲了个澡解解乏,然后换上干净的体恤和运动裤准备出门。聂烽说:“累就早点儿休息吧,都忙活一天了。”
聂维山头也没回,拿上钥匙开门:“我就当旅游看景儿了,不然我多亏啊。”
他觉得应该和聂烽适当撅两句,太善解人意了显得生分,最重要的是还会增加聂烽的歉疚感。亲父子之间,他不想那样,没意思。
住的这条街已经相当熟悉,聂维山没向路口走,而是朝着反方向溜达,他还没往那边走过。沿街还是那些风景,小饭馆和水果店,理发厅和书报亭,南方和北方的破旧老街不太一样,北方的破旧很直接,很牛,仿佛在说“老子就是这么破”。
南方不一样,破屋旧楼加上不平整的人行道,全都隐藏在繁盛的绿树背后,影影绰绰,袅袅娜娜,如不服老的美人,即使色衰了也要插上簪子戴上花,乍一看还是美的。
渐渐溜达到了个小路口,他过马路继续不停地走,两边已经没什么居民楼了,街道也新了一些。又走完眼下这条街,前方出现了个公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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