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一南久久凝望着林烟的背影,直到他和夏昭时共同止步于大厅中央的三角钢琴处。随后李一南毫不迟疑地从Cecil的桎梏臂弯里,不动声色而又淡然决绝地,抽出了自己的右手。
“他会老,你也会老,”李一南轻轻闭上眼睛,在一片黑暗逆袭的世界里,勾勒出他的夜色王国,那一抹唯一不变的彩色。声音低沉有如窃窃私语,有如昙花静绽,有如流连月华的鸣虫,有如沉醉荷塘的晚风,“但即便他老了,他也曾,如此地光芒万丈过。”
那就够了。已足够了。有许多人穷尽一生,发出的光芒都还不如,他一回眸的秋波。
说完李一南抖手理了理西服。转身抬脚离开的瞬间,就默认断绝了他和……嗯?这个人叫什么名字来着?──的这一份,因为林烟而莫名其妙地赌气开始,最后又因为林烟而莫名其妙地撒气结束的,莫名其妙的主顾关系。开支票扔过去的动作流畅帅气,很有范,也很有型。
只要不是在林烟的面前,在别的任何人的面前,那么其实他都还是那一个,一如始初,从未变过的,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花花公子,李一南。
而此刻已被他无情抛在身后的Cecil,手心紧紧捏着那一张价值千金的薄薄纸片,脸色,却并不比它的颜色更好看。
林、烟,林、烟,林、烟──在心底一遍又一遍咬牙默念着这个如雷贯耳的大名,Cecil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阴鸷狰狞。总有一天……总有一天……他发誓,他要把林烟从神坛的顶端给狠狠地拉下来!扯下来!让他跌下来!摔下来!摔得粉身碎骨血肉模糊!哈!第一的位置会是他的……会是他的!迟早,都会是他的!
林烟和夏昭时表面上是一起在走,但实际上,却是林烟默默领着夏昭时的步子,而夏昭时则是非常无所谓地,淡定跟着林烟的步子在走。
停下来瞥瞥面前无人,林烟便不再客气,一个转身稍稍用力拽过了夏昭时的领带尾摆,捏在掌心细细地摩挲把玩,眯着眼睛却又撅着小嘴,十分完美地兼具了危险和撒娇两种截然不同的迥异表情,语气不爽又委屈,气鼓鼓凶巴巴地道:“我不想像个怨妇一样傻了吧唧地质问你,相处这么久,但为什么一直不告诉我你叫那什么Adrian的原因。但从此以后,夏昭时这个名字,就是专属我林烟的。只有我,只有我林烟,才可以这么叫你。哼,你就让其他所有人都叫你那什么Adrian好了!反正我懒得念又记不住,而且那难听死了,我也不稀罕。”
夏昭时的目光意味深长,微笑看着林烟:“恐怕迟了。你现在,已经像个怨妇了。”
林烟呼吸一滞,立刻狠狠瞪了夏昭时一眼,不满地低吼:“那是谁害的?还不都是你的错!”抿抿嘴,自知有些失态,偏过头不再看他,碎碎念地小声嘟囔起来,“谁让你来这么晚的?昨天也不知道是谁大言不惭地放下话来,说我是你的人,一定会好好罩着我的……哼,结果今晚,我先是被林微云他们一群老熟人欺负,然后又被李一南那个忘恩负义不念旧情的小心眼儿男人和他最近新勾搭上的某个小贱人欺负……都欺负完了你才来,真是靠不住。”
夏昭时一听就觉得滑稽,忍不住打趣:“行了,林微云旁边还有黎唯哲站着呢,他们要是真想欺负你,你还能完好无损地等到我来?而且,你不是也从他们的小宝贝,今晚面子最大的小寿星身上,给狠狠报复回来了吗。至于李一南欺负你?呵,那我大概可以想象,以后他的日子,究竟会有多难过了。不过至于他的那个新欢──”夏昭时动作轻柔但却不容反抗地将自己的领带从林烟的手中救回来,微微侧头示意林烟往身后Cecil的方向看去,“到底是他欺负你还是你欺负他,我看,大家都心知肚明。”
林烟当然没看Cecil,只是抬头无语白了夏昭时一眼,嘟着嘴恶狠狠威胁:“喂!到底谁才是你的人?你到底帮谁?”
“你,”夏昭时回答得很快,“当然是你。”
林烟在那一瞬有短暂的恍惚。眼前夏昭时深邃的轮廓俊美的五官和温柔的目光不断在他的眼眸深处泛滥涌动,竟宛如情深似海的真诚。也许长相好看的人就是有这点吃香,无论真心假意,不管虚以委蛇,但只要当他认真说话,认真承诺,认真看着你的时候,哪怕那全都只是装的,开玩笑的,不作数的,但也足以令听的人忽略一切,心甘情愿,溺死在那一片静水流深,浩瀚无边的蔚蓝里,醒不过来,不想醒来。
林烟眨眨眼睛,忽而低头一笑。那一垂眸的风情,在他那两排犹如蝴蝶剪影般浓密纤细的美丽长睫间,波光流转,风华尽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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