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迟,太迟了。
别说一个晚上,一个瞬间,能改变的东西,都有太多太多。沧海桑田,天翻地覆。连做买卖都要看时机──这时候你没买,以后再想买,说不定,就卖光了,更何况;是感情呢。
一个人需要另一个人,这不止是一桩简简单单的事实,也并非一句轻描淡写的陈述;这更多的,其实是一种心情;一种玄妙而微妙,复杂又单纯,形容苍白,难以言说的心情。它无法被推理,也不能被计算;它没有一个永远不变的公式,也给不出一个精确无误的答案。
人心是最宝贵却也最卑贱,最坚强,可也最脆弱的东西──如果在他最需要你的时候你不在,那么以后,你也不必在了。
那一刻没有伸出去的手,定格成一个凝固的永恒。伤害已在那里,日后哪怕千千万万,也弥补不了,那一瞬间的裂缝。
天崩地裂,整整一个世界,在他的眼前错位分割。生死由你不由天,可你在云端高高在上,却任他陷深渊挣扎哀求。那份距离的凝望,那种得了承诺却仍被抛弃的惨然绝望──你没有,你是否有,真的体会过。
两个人打了很久,很久,但始终无一人上前阻拦。没胆子的不敢拦,有胆子的,不想拦。尽管双方实际上的受伤程度差不多,不过表面上看起来,夏昭时似乎是要比黎唯哲,惨上那么一点点。毕竟黎唯哲今天穿的只是一件普普通通的T恤简装,要打架也方便合适,而夏昭时则穿了一件浑然贵气的优雅正装,一件一看,就知道价格不菲的纯黑手工衬衫。
于是这一打,便让他原本披着的那一层彬彬有礼斯文严谨的绅士外皮,全都不见了。如同豺狼露出獠牙巨蟒探出蛇信,深藏多年的天性本能终于彻底暴露在了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虽然眼眶充血大汗淋漓,但此刻夏昭时全身上下的每一个毛孔,每一寸皮肤,每一次呼吸,都分明在往外嘶嘶涌冒着令人颤栗的寒气。
所有人面面相觑。事态发展到如此地步,谁都有点不知所措,不知道接下来到底该怎么办,最后又究竟要如何收场。直到庄景玉背后的病房门,不动声色,发出吱呀一声轻响。
“搞什么……这什么破医院啊,还VIP病房呢,怎么连一个安稳的下午觉都不能给病人保证啊?他妈的吵死了,老子要睡觉。”
所有人皆是一惊,不约而同蓦地转眼,只见那位,两大型男为之打架,不惜流血,处在风口浪尖的当事人,此时正举着吊瓶懒懒靠在门边,一脸阴沉神情不爽,眉宇间有着淡淡的倦怠病容,纤细苍白,令人心疼。
好一个倾国倾城的病美人。
这个时候,之前已见过林烟的人心中想的基本是“果然如此“”,而之前还没见过林烟的人,心中想的,则大都是“原来如此”。
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声此起彼伏,渐成气候。显然,这又是一桩大新闻,大八卦了。
李一南本来就不关心黎唯哲和夏昭时这两人如何。事实上自从他们俩一开始动手干架,李一南最担心和关心的事情,就是,也只有,他们俩会不会动静太大,吵到了里边的烟烟,打扰到他的休息。而现在看见烟烟出来,脸色不好不说,神情又是那般的疲倦不耐,李一南心中暗道糟糕,什么都再不管不顾,就这么飞快冲了上去,嘘寒问暖,守在旁边。
然而林烟却依旧没有理他。除了因为还没忘记冷战的缘故以外,更多的,其实是因为林烟不想看见李一南的脸。那种无休无止的同情悲悯,那种令人作呕的疼痛怜惜,铺天盖地都充斥着“你要死了”的黑色气息,处处都写满了“你好可怜”的自以为是……尽管才领略了短短半天光景,然而敏感骄傲有如林烟,却早已经受够,再也受不了了。
别跟他说其实别人根本就没有这个意思,是你自己想多了。他没办法。他就是敏感,就是神经,就是变态,就是有病。
他是不想死没错,可那不代表他希望人人都知道他不想死!他很可怜!他好值得同情!他好需要被爱!全世界他只想要一个人的可怜!一个人的同情!一个人的真心!一个人的爱情!其他人都请给他滚得远远的!远远的!让他安静一点……给他一点安静,行不行?行不行!?
他要的不多,真的不多。无非一份温暖的感情,和一点最后的安宁。
前者已被拒绝,而后者,请放他一条生路。
若有若无避开李一南果真既悲伤又悲悯,既疼痛又疼惜(林烟最讨厌最不想看见的)灼热视线,林烟恹恹打了个呵欠,视线轻轻一动转向夏昭时,相当礼貌却又极尽疏离地朝他微一颔首,淡笑着说:“钱我收到了,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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