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被打击得太狠,太多,太久,太重,一次接一次,一次又一次地被伤,因而哪怕是被最讨厌的人肯定赞同──哪怕,只是那么一点点微不足道的肯定赞同,也都足以让林烟觉得宽解告慰,欣喜若狂。仿佛生命随时柳暗花明,黑白颠倒的世界,依旧有望。
丑陋不堪和愚不可及都只是暂时的。强大如斯的男人里面,总有一个……总会有那么一个,爱的,是他林烟。
暧昧暖湿的气流轻而柔,溜溜钻进夏昭时的耳中,但却并未对这个强大冷漠的男人产生丝毫任何的影响。他只是转过头去静静地看着林烟,目光淡漠,眸却深远。片刻,他不仅没有一掌挥开对方,竟反倒是很叫人吃惊地抬起了左手,似乎突然不再怕脏了那般,一寸一寸,几乎可以称作是疼爱宠溺地,温柔抚上了林烟那一片血水斑斓,污秽黏稠的脸颊,轻声道:“我的审美一向都很正常,林烟。否则我那么嫌你脏,可我也从来,没有否认过你的美貌。”
微愣之下,林烟故作受宠若惊地冲着夏昭时偏头笑了一笑。眉眼艳丽妖娆,眸底似有浅浅雾气缭绕。
夏昭时的抚摸,流连而缓慢,干燥并温暖,一如记忆深处的那一双手,那份体温,那种触感──却是,从不曾有过的眷恋与温柔。恍惚得林烟又情不自禁想要微醺醉进,某个遥远,遥远的梦中。
美梦黄粱,一醉南柯。他不愿再醒。
然而夏昭时的指节却渐渐用起力来。次次递进切肤透骨的尖锐按痛,逼得林烟,不得不醒。
“不过,我先警告你一句,林烟。你现在脑子里,最好,不要想黎唯哲。”
陶醉沉迷的表情顿时一僵,林烟只感觉自己的呼吸瞬间滞住,心跳骤然暂停。脑子里霎时间回响起巨大喧嚣,震聋发聩的重重轰鸣。
么指一下一下有条不紊,轻轻撩刮着林烟深艳微红的左眸眼角,而林烟毫不怀疑,也许就在下一秒,夏昭时一个假装的“没注意”抑或是故意的“不小心”,便会将他的指尖和指甲,狠狠地,往那汪经不得碰的柔软湿润里,狠狠地戳进去。彼此各怀鬼胎地对视了一会儿,夏昭时深深凝望进对方清晰倒映着自己身影的,那一双妖异魅惑的黑色瞳眸,口气温和无害云淡风轻,但却自有一股不容忽视的狠戾阴鸷,慑人力度:“记住,现在在你面前的人,是我。”
没有黎唯哲,也没有别的什么;是他,也只有他一个,夏昭时。
这样唯我独尊无可匹敌的霸道强势,非常无可奈何地让林烟,从一个将醒未醒的甜蜜梦境,还未彻底清醒,便跌跌撞撞地闯入了另一个,更加不愿醒的少年梦里。
是的,少年的,年轻的,青春的,一切都还有希望的,一切都在往更好的,瑰丽绮异的美梦里。梦里他还年少,梦里岁月静好,时光悠然不动,少年一笑倾城。仿佛整个世界都被林烟牢牢地握在手心,玩弄于鼓掌之中。只除了那一个,只除了那一个人……他需要努一点力,努一点力,但其实,也只需要他再努那么一点点的力,便也可以将那个人,牢牢地握进自己,早已装得满满当当的掌心里。甚至林烟愿意为了得到黎唯哲而放弃他原本所紧握拥有的全部。他可以,他真的可以……但偏偏,谁料半路横空降世,杀出来了一个庄景玉。
从此晴天不再,终年大雨倾盆。光阴白驹过隙,一路如梭疾奔。
到底,黄粱熬不过假戏一场,南柯,也醉不到地老天荒。当所谓的真心一来,什么新欢什么旧爱,通通,都要为它的降临,让路滚开。
情难自控地懵懵发了好一会儿的呆,林烟忽然垂下痴迷满满的眼梢,扬起一脸吃吃坏坏的戏笑:“喂,如果不是因为我早知道你其实就是一个变态控制狂,听见你这么说,我简直都要以为你爱上我了……夏昭时。”
“哦?是吗,”夏昭时一个敛眉松手放开林烟,起身走到床头柜边,从纸盒里毫不留情地刷刷刷往外抽出了好一大叠方巾纸来,动作优雅而细致,一点一点分寸不落地,在两只手上和左面的脖颈处,无比认真和专注地揩着。脸上神情波澜不惊,只淡淡地向林烟扔下了五个雷打不动的熟悉字眼:“你可以试试。”
潜台词是:如果你这么快就忘记了刚才的教训,那么,有胆子的话,你就再试试。
林烟一听便感觉自己的口腔和后面那个羞耻私密的地方,又开始隐隐作疼起来。背脊不禁一寒,的确是不敢再招惹夏昭时了,只得不满地撇了撇嘴,小声奚落道:“嘁,还是在美国长大的呢,到底有没有创新意识啊?除了这个以外,你难道就没有别的话用来威胁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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