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景玉顿了一下,看样子居然是有点儿不好意思,囧了半天才小声回答说:“……是黎唯哲自己调的……酒精度数只有几度的……鸡尾酒。”
“……”
除了无语还是无语,只有无语,唯剩无语。此时此刻他们已不知道,自己究竟应该还能用点儿什么别的反应来面对这个答案──才是正确,和正常的!
半晌,姚雪才扶着额闭着眼,竭力保持住面部不抽筋的状态,艰难开口问林微云:“就、就算只有几度,那、那也还是酒啊……哲哲才五岁而已,你个当妈的难道……知道也同意?”
结果林微云听了,脸上却立刻浮现出比他们更加吃惊迷茫的困惑表情来,无比诧异地道:“诶?不行吗?可从小照顾我的徐婶儿明明说,我从刚刚断奶起,就已经开始喝酒了啊。你们……难道不是这样的吗?”
“……”
刚刚断奶就……得,林家各个都是强人,就当他们全部没见过世面,没听没看,也没问。
黎唯哲走了一会儿,剩下的几人仍旧围成一个半闭半开的扇形圆弧,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天,而这给诸位客人们造成的感觉却是,这便是此番宴会上级别最高的,一个权力核心圈。不久,林微云从过巡的waiter那里取走了一杯半干香槟慢慢喝着,抬起手腕看了看表,神色却渐渐变得颇为凝重,有些犹豫起来,似乎每每想要张口说点儿什么,但偏偏话倒喉头,却又都咽了回去,吞进肚里。欲言又止,几次三番。
庄景玉姚雪和周云飞都是非常擅长察言观色的细心人,对于林微云这点儿不同寻常的小动作,早就已经有所察觉,眼观铭心了。不过庄景玉和周云飞毕竟不是林家事务的局内人,对此缘故并不熟悉了解,当然也更不好出口询问。可是姚雪,却是非常明白其中原因的。于是就当林微云仅在区区五分钟的短暂时间里,便已然低头抬腕看了第三次手表的那一刻,姚雪终是再也受不了心疼地忽然往前伸出手去,轻轻覆上了林微云那一张略带不安的颤抖手背,凑近她的耳边小声安慰说道:“微微,你别着急,别担心,他会来的,一定会来的。”鼓舞士气的信心和给予力量的勇气,全部都在这一层,彼此接触的薄薄空间里。穿透皮肉肌肤,渗入骨血魂心。
就在双方接触挨碰到的那一刹那,林微云不禁身子一震,神色骤凛。然而手背刚刚那样不由自主无法控制的剧烈颤抖,却是在对方那种女性所独有的温暖体温和温柔细腻的侵蚀攻占之下,渐渐地放缓松弛,最后停滞消失了。偏过头淡淡地看了看正写满一脸担心忧虑的爱人一眼,林微云莞尔浅浅一笑,不似林烟那般倾城绝色惊心动魄,而是稍显拒人以外,疏离淡漠的清雅五官,此时此刻,却因了这一抹惊采惊艳一笑,半分如许深情,而自有了其一番难以言说的光艳照人,光芒四射。如果说林烟恰好比是一幅挥毫泼墨的盛放烟花的话,那么林微云就一幅寥寥数笔的山抹微云。烟花绽开的瞬间的确是夺人眼球绚烂至极,然而绽放之后,不过余温灰烬,徒留寂寞满地;而微云尽管素来被人遗忘清浅寡淡,可是每逢日出日暮,谁能否认,那一片云蒸霞蔚,连绵万里的浩大和璀璨。
或许人的性格便正跟他们的名字一样。有的人就是追求余音绕梁细水长流,瞬间无法,也不能代替永恒;可还有的人却宁愿春风烈火倾尽一生,瞬间片刻,也是永恒。
至少,有它自己的永恒。
林微云一个反手覆握住姚雪细密白皙的纤软掌心,叹了口气无奈道:“这林烟果然跟他妈妈一样,既美貌又任性,性子乖觉诡异而且极端骄傲,尤其,还那么难搞。”
姚雪对此评价点头笑笑,表示非常同意。沉默了片刻,她忽然轻声道:“老实说微微……你老实跟我讲,你这次到底是为了什么,一定要把林烟给请过来?别再跟我说你是真的为了偿还你妈妈生前对林炎欠下的债免得因果报应──”说着摇摇头,“这种理由,我不相信。”
她不相信,她真的不相信。她的微微,她所认识了解,深爱深知的那个微微,明明从来都是一个强悍独立只信自己,并且,也只依靠自己的强者,而绝不是个软弱无能求天问地,臣服命运的弱者。
林微云当然看出来了姚雪脸上那一片满心满眼的狐疑不信,不禁一时失笑扬手捏了捏她形状漂亮莹润饱满的指尖骨节,眉眼含笑,极尽温柔道:“好了别猜了雪雪,你就算不相信这个理由,但你好歹也应该相信我啊。我怎么可能连对你,都不讲真话呢。我之前告诉你的那个原因,的确是真的,”说到这里,林微云不禁低眸垂下浓睫,轻轻叹了口气。女人的声音绵延而悠长,低回深邃,余韵寥寥。陷入回忆如梦似幻的缓慢语气里,有一种成长蜕变,再也做不成纯真孩童的自嘲怜悯,和一份成熟溃烂,永远回不去青涩时光的无端感伤,“没错,我以前的确是不相信,甚至是还很鄙视,这些所谓的天意命运,因果循环之类的东西的,总觉得它们都是无稽之谈,荒谬至极。可是现在渐渐地,不止这些东西,其实还有别的很多很多,曾经我都不肯相信的东西,如今却都,一件一件地相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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