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的亲爹反倒从来不把这种事放在心上,他只穿了条内裤恶霸状瘫在床上抖着腿,一手拿遥控,一手捏着烟,吞云吐雾地看着电视。
武甲在厕所里磨磨蹭蹭地刷牙,从电视一个频道接一个频道地快速转换的嘈杂声音就能推测杜佑山正耐着性子等他。
今晚又不得安宁了。
杜佑山等得不耐烦,走到厕所里从背后圈着他的腰,嗅了嗅他的脸,亲亲昵昵地说:“明天送完孩子,到仓库来一趟。”
武甲漱口,漫不经心地应道:“是。”
杜佑山摸着他的腰腹,“以后别说是。”
“那说什么?”
杜佑山咬咬他的耳朵:“说‘好’。”
“好。”武甲及时改口。
“你看,我最近对你这么好,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对我冷冰冰的,”杜佑山搂着武甲摇晃:“不见你对我有个笑脸,那两个小孩真的比我还好吗?”
武甲觉得杜佑山这人真是太可笑了,他不想说太多废话,于是对着镜子里的杜佑山笑了一下。
开学报道,学生挨个到研究生处按了指纹签到,照例有一场新学期动员会,杨小空坐在会议室最角落的位置,没心思去听讲台上的各系老师发表演说。他开会之前去了趟学校图书馆,见新进了几本关于古瓷的书,便借来看看,哪想那些书实在没什么新意,他翻了翻,发现自己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可以不用看图例的解析了,只扫一眼图片,平面图案中器物的立体形态便可出现在脑海中,甚至连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微妙触感都能体会到。
陈诚实从前排位置一溜烟跑过来,在他身边坐下:“小空,你前一段跑哪去了?”
“没去哪,我在曹老的工作室做漆画。”杨小空笑笑,“陈师兄,你晒黑了。”
“你也黑了,呵呵……”陈诚实把帽檐往下压了压,挡住脸,嘀咕道:“你不知道啊,你走了后,白教授把所有手手脚脚丢给我做了,害我做了几百个手脚,也不知道是哪个混蛋向他通风报信的……”
杨小空问:“你现在还怕做手脚吗?”
“那倒不怕了,现在眼睛一闭满脑子都是手脚的结构,我的速写都可以出一本书了,娘的……”陈诚实往下滑了滑,姿势难看地抖着腿,“白教授那儿还有一个主题没做完,你什么时候去帮忙?”
“看情况吧,”杨小空合上手里的书,“陈师兄,你最近还有跟踪白教授吗?”
讲台上,轮到雕塑系学科代表白左寒教授说话,陈诚实左右旁顾一番,确定没人后,低声道:“说这么难听干什么?我哪有跟踪?”
杨小空遥遥地望着白左寒,眼神里含着笑意,“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有没有看到他和别人过多接触?”
陈诚实想了想,摇头:“他最近心情不好,独来独往的,我们都不敢惹他。”
杨小空听说白左寒心情不好,登时心情舒畅,掏出一把棉花糖,“陈师兄,你吃吗?”
陈诚实乐不屁颠接过来,“吃!吃!谢谢!”
杨小空的语气和笑容同样纯良无害,“陈师兄,其实我也很好奇白教授的情夫是谁,你是他唯一的研究生,他的行踪你一定最清楚,今后有什么好玩的事记得告诉我。”
陈诚实不疑有他,轻搡了一把杨小空,“嘿,看不出你小子也挺八卦。”
会议室楼下的大礼堂,正举行本科生开学典礼。与楼上装修豪华、配备中央空调的多媒体会议室不同,大礼堂原本是个巨大的电影放映厅,没有空调,两壁和顶上挂满老旧的风扇,呼啦啦响个不绝,依然吹不散九月初严热憋闷的气流。
讲台前摆了一排红红绿绿的地瓜花,花丛后是更加充满乡土风格的主席台,一行校领导坐在主席台后声嘶力竭地发表演说:“我们要培养的!是!具有!创造性的!新世纪人才——”
停顿三秒,台下的学生呱唧呱唧鼓掌,校记者团和校电台的闪光灯啪嚓啪嚓亮成一串,校领导抹把汗:“现在!请党委书记!讲话!大家鼓掌!”
礼堂里没有椅子,学生们席地而坐,嗡嗡嗡都是窃窃私语的声音,乐正七坐在人群里,抱着头自言自语:“讲够没有啊?妈的……”他热得满头冒汗,汗水顺着脊梁往下流,将T恤都浸湿了。
魏南河做为装饰组学科代表人,在楼上会议室三句两句发表完讲话便无声无息地消失了,跑到楼下礼堂的窗外走来走去,他自然是没法在黑压压的人群里看到他家孩子,只能站在阳光下旁听校领导没完没了的演说。
“第三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我们上学,为的是什么?为的是!学好知识……”这都是些什么废话啊!党委书记也很痛苦,他的演说稿是秘书给写的,写的是什么垃圾?厚厚一叠A4打印纸,好像永远都念不完了!“我们来说说第三点的第二小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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