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底,段和在派出所隔壁一条街的招待所定了个六层楼的房间,站在窗口能将派出所方圆五百米的情况一览无遗。
各个下水道入口的位置、派出所外围的店铺几点关门熄灯、值勤警察在什么时段进出、十字路口和街边超市银行等处的摄像头分布,等等情况,由杨小空观察一夜,将记录交给段和,段和接着观察一夜,两人轮班,不出一个礼拜就全部掌握了规律。
白左寒觉得杨小空越来越不对劲,早出晚归也就罢了,有时甚至是昼伏夜出!他原本没有发现,直至一晚半夜醒来,发现身边没有人,他以为杨小空去洗手间,便没有多在意,迷迷糊糊地又睡着了,睡到天蒙蒙亮的时候,被窗外车子开进院子的声音惊醒。白左寒悄悄地爬起来,撩起窗帘的一角往下看,看到杨小空下了车轻轻合上院子的铁门。
杨小空和平时完全不一样,像一个梦游患者,清晨带着寒意的冷光洒在他布满阴霾的脸孔上,兀自流淌着沉静而阴森的气息,显得陌生得可怕!白左寒指尖的凉意一点点往心脏的方向侵蚀,急匆匆地爬回床上钻进被子里。
而后,杨小空上楼,回到床边,脚步声轻飘飘的。
白左寒背对着他装睡,心脏狂跳,像是撞破了什么天大的机密。
窗户关得死紧,窗帘本是盖得密密实实,此时豁了一道小缝,窗外的阳光顺着缝照射进来,杨小空坐在床边环视一圈卧室,觉得有些异样。
白左寒侧身而睡,两手松松地放在枕头下方,呼吸均匀。
杨小空俯身小心地在白左寒的脸颊上吻了一下,却忽然发现对方右手除了大拇指,其他四个手指的指尖上都若有若无地沾着些许灰尘。他顿了顿,默默地抬眼看向窗台——窗台只有浅浅的一层灰尘,若不是冷色的阳光反射,几乎看不到那上面浅浅的指印。
杨小空无奈且无声地笑了一笑,轻柔地握住白左寒的手,低头落下一个吻,同时不动声色地揉掉他指尖的灰尘,放回原处。
吃早饭的时候,杨小空主动提起夜间自己去向:“白教授,我最近总是睡不着,”他的面上像往常一样带着窝窝囊囊的笑容:“我是不是该吃点安眠药?”
白左寒喝着椰奶麦片,揣测地望了他一眼,“为什么睡不着?”
“压力有点大,曹老的课全丢给我了,魏师兄催我快点学习古玉鉴定,协会那里又常有些事务……”杨小空拖着椅子挪到白左寒身边,枕在他的肩上蹭蹭撒娇:“而且,不管走到哪里都有人骂。”
白左寒心疼了,搂着他的肩膀劝道:“别管别人怎么看你,你自己问心无愧就行!你或许有点精神衰弱,自己调整调整,没什么大问题别吃安眠药。”
“嗯,所以我睡不着就出去逛逛,”杨小空乖乖地应道:“昨晚我开车在大院里绕啊绕,找到那棵槐树了。”
白左寒怨道:“啧,不是和你说那棵槐树不吉利吗?小时候我妈说,它长的张牙舞爪的,有女人吊死在那,闹鬼!打那以后我再也不在大院里闲逛。”
杨小空舔了舔他唇上残余的椰奶,笑道:“我去年第一次到这里来的时候,它在开花,我想,过不了多久它又要开了。”
“傻小子,吃饭吧,”白左寒将煎鸡蛋夹进吐司里递给他,“下次睡不着叫醒我,我陪你逛逛。”
杨小空取笑道:“不了,我找槐树呢,你胆子小,害怕。”
“别黏我,一边吃去。”白左寒打消了所有疑心,在他脸上掐了一把,“你最近应酬比我还多,听我的,能推的推掉吧,别累着自己,好不好?”
杨小空有问有答:“看情况吧。”
白左寒思忖着问:“你是不是还想着报复杜佑山?”
“报复?那真是太傻了,夏威和小七做事没个计划,口口声声喊着要报复,你当我和他们一样?”杨小空非但没回答,反倒提出问题来,也不知是问白左寒,还是问自己:“单纯报复,能挽回为屿的前途吗?”
“你知道就好,别耿耿于怀了。”白左寒苦口婆心地劝:“你们也不是没有错,报复杜佑山是完全没意义的傻事……”
杨小空坦白承认:“对,我有错,我也到杜佑山面前承认那刀是我扎的,他怎么整我我是罪有应得。但我现在必须自保,我还有很多事想做,不扳倒他,柏为屿的今天就是我的明天。”
“你别被害妄想症爆发,杜佑山答应我绝对不会再动你了。”
“他也答应我会帮为屿,结果呢?”杨小空耸肩:“我在两个圈子里都得拼了命往上爬,要爬到天皇老子都动不到我的高度,保守估计得花十年,想想就很辛苦呵,还得时刻提防杜佑山,就怕他冷不丁在背后放我冷枪,劳心劳神啊!他最好能老实十年给我让出路来,可他怎么能听我的话呢?我还是让他从我的视线里消失比较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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