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南河愣了愣,捏住他微红的耳朵,想把他的脸扯过来面对自己,“怕什么?”
乐正七的耳朵由微红变成通红,死撑着就是不肯扭脸过来。
魏南河忍着笑又问:“我问你怕什么呢?”
乐正七老僧入定状,任由魏南河把他的耳朵扯得生疼。
魏南河刨根问底:“问你呐!怎么不说话了?”
乐正七硬生生挣开魏南河的魔爪,脑袋哐地一声撞在车窗玻璃上,“哎呀……”
魏南河抡半圈方向盘转到路边方便停车的地方,熄了火,搂过乐正七的脑袋:“撞哪了?你今天抽哪门子疯呢?”
乐正七捂着额头,可怜巴巴地看着他:“崔颦和我说她爸爸和她说总有各种各样的人和他说想给你说对象……”
“说说说说!你说什么说的跟绕口令一样?”魏南河推开他的手,在他红的冒热气的脑门上吻了一下,“傻小子,你尽兴过你的生活,别瞎操心。”
“唔,”乐正七攥着他的衣服,嘟囔说:“反正我还是决定天天和你在一起。”
“随你。”
乐正七急切地说:“那就不要等明年了,从明天开始,我每天都回家。”
魏南河还是笑着:“随你。”
算起来,三年多同床共枕,小孩变成男人,管多一点他会烦,管少一点他就害怕,这是依赖更多还是爱情更多,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相融于彼此的生命中,谁都离不开谁。
魏南河带乐正七到老旧的瑞巷去逛了逛,他小时候住在这条老巷子里,往东走五百米,是半壶巷,杜佑山家住在这儿,再穿过几条巷子,就进入东见街后巷。那是老城区最出名的美食一条街,不过,现在的东见街改头换面,高楼拔地而起,商业街林立。捏糖人的白发老爷爷、腌洋姜片的阿姨、推板车卖米发糕的外地人、走街串巷嚷着“换丁丁糖”的货郎,他们早已不知去向,现在人嫌那些小吃脏,但那时的孩子们比现在的孩子们健康多了。
他们的小学门口,有一个画糖画的手艺人,面前摆一个转盘,一分钱转一次,大多数情况下只能转到老鼠或麻雀,有一次杜佑山转到了凤凰,手艺人果真给他画了一只巨大的凤凰,杜佑山兴高采烈地拿来和魏南河换了本小人书。
那凤凰画得张扬霸气,魏南河举过头顶对着天空看,阳光透过黄灿灿的糖片儿,散发着甜腻的香味,他可稀罕了,想吃又舍不得吃,小心插在窗户插销上,第二天凤凰就被老鼠咬掉了脑袋。七岁的魏南河遭遇人生第一个惨痛打击,后悔得抓心挠肺,就差没掉眼泪,失魂落魄地成了祥林嫂:“我真后悔,不该插在窗户上,我知道家里有老鼠,可不知道它居然会爬那么高,我真后悔,真后悔,早知道自己吃掉……”
杜佑山狠狠地嘲笑了他一番,没过多久竟然又送了他一只更大更漂亮的凤凰。后来魏南河得知,杜佑山花光了压岁钱,又从妈妈的抽屉里偷了两块钱,转了无数次转盘才转到凤凰,为此还挨了一顿狠揍。
乐正七紧了紧他的手,问:“你笑什么?”
“我哪有笑?”魏南河摸摸脸,不自在地问:“你有没有吃过糖画?”
“没。”
“唉,”魏南河遗憾地说:“其实没什么好吃的。”
继东见街重建后,半壶巷也开始拆迁,方圆千米的古老建筑自然都逃不了同样的命运,它们挡不住时代洪流的车轮,被碾成了废墟,因为它们存在的地段有无限蓬勃的商机和利益,这个年头,谁会和钱过不去?又有几个人真正去心疼那留存了几百年的文化,人们只会早早地拆了雕花窗棂,搬走牌匾石雕,移开上千年的古树,把古代名人故居的名号和牌匾全扎堆塞进一间半土不洋的仿古建筑里,供游客去参观,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些名人以前都是同居好友。
但从另一角度来说,守着旧房子不一定能过上好日子,吃不饱饭难不成能靠精神财富填饱肚子?不可否认的是成千上万的人靠这一片地发了财。
一些事发生了,或者即将发生,你既说不清那事是好还是坏,也没有能力改变。
最后一批拆迁的瑞巷已然满目疮痍,如今还冷冷清清地开了几家小吃,其中就有老城区的传统美食马蹄糕,魏南河小时候爱吃得很,现在反倒不感兴趣了,他给乐正七买了一包,乐正七吃得津津有味:“比浆糊好吃一点。”
“小七,”魏南河拿下沾在他嘴角的芝麻,“你们的报复行为到此结束吧。”
乐正七想也不想:“没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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