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哦,”武甲局促地笑笑:“我叫武甲。”
韩谦在自己的上衣口袋里摸索,“我,我有名片,有空多联系。咦?咦……宝宝,我的名片呢?”
小女孩摇摇他的肩膀:“你见人就发,早发光了。”
武甲摆摆手,解围道:“没关系,没关系……对了,你们怎么也来医院?”
韩谦迟迟顿顿地还没回答,小女孩伶俐地插嘴说:“刚陪我爸去做复健,叔叔你呢?”
韩谦接上后两个字:“你呢?”
“我受了点伤,”武甲摸摸左肋,“在六楼住院住了半个多月呢。”
小女孩往楼上一指,“我洪叔叔也上六楼去看朋友了,所以我们在这等他。”
韩谦抢不到话说,只能重复女儿的话尾:“对,等他。”
武甲类似于陶醉地端详着脱胎换骨的韩谦,轻声问:“韩先生,你最近过的好吗?”
小女孩这回不替爸爸回答了,静静看着韩谦。韩谦组织良久想说的话,他有很多事想抱怨,比如今早他想睡懒觉,可是女儿和洪安东却把他拖到医院来做复健;比如洪安东给他穿袜子,常一边脚一个颜色;比如洪安东加班到很迟才回来,不窝客厅去睡,偏要爬上床抱着他,每次都把他吵醒;比如他有时会回忆起碎片一般似有似无的往事,心情不好,越看洪安东越厌烦,一股子莫名其妙的怨恨无处发泄!
小女孩催道:“爸爸,叔叔问你话呢。”
生活中零零碎碎的事,小矛盾、小埋怨、小争吵,说个三天三夜也说不完,然而,更多的幸福、体贴,还有细水长流的爱情,把那些小瑕疵都掩盖了。他绽开一个暖洋洋的笑意,说:“我过得很好,谢谢关心。”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有我在后面撑着你呢,何况现在多了个方雾入股,杜氏倒不了。”洪安东俯视窗外,漫不经心地说:“不过一个公司和人的身体一样,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杜氏要恢复以前的鼎盛时期还需要时间。”
“那我知道,”杜佑山百无聊赖地卧在床上组装儿子的变形金刚,“明天就出院了,这腿还得养不少时间才能走动,累赘!”
洪安东丢过去一句:“累赘就砍掉吧,反正你只需要一只右手签字盖章就行,其他手手脚脚也是多余的。”
杜佑山反唇相讥:“先砍掉你自己多余的手脚吧。”
“我不行,”洪安东目不转睛地望着坐在长椅上的韩谦:“我这辈子没伺候过人,笨得很,恨不得长出三头六臂,能将他照顾得更细致些。”
出院那一天,杜佑山回到家,坐在沙发上摊开手脚,感慨道:“家里真好。”
不知从哪里传来轻飘飘的一声:“没你就更好了。”
杜佑山瞪向蜗居另一角沙发的两个儿子:“谁说的?”
杜寅很无辜:“不是我。”
杜卯假装自己是杜寅:“不关我的事呀……”
杜佑山额上青筋直暴,拳头痒痒的。
“啧!”武甲沉声喝止:“杜卯,不许对爸爸这么没礼貌。”
杜卯一撅嘴,低头不说话。
杜寅假装自己是杜卯,真挚地道歉:“爸爸,对不起,我错了。”
武甲赞许地看他一眼,“都进去做作业。”
杜寅扯扯杜卯,两人乖乖地溜回自己房里。
“真讨厌!”杜佑山抱怨:“好好的心情被这死孩子破坏了!”
武甲帮杜佑山脱下外套,“别和孩子斗气,一点肚量都没有。”
杜佑山握住武甲的手,同时仰视他的眸子:“那你以后多劝劝我,我把肚量撑大一点。”
武甲莞尔:“行。”
杜佑山追着他的目光,“你上次答应我的事,不会反悔吧?”
“什么事?”
“好好跟我过,不去找他了。”杜佑山一脸殷切。
武甲静默一瞬,宛如发誓般郑重地说:“我说到做到。”
童年时为温饱发愁、少年时为禁忌的爱情忧心、长大后为亲人的离去而悲痛、成年后在爱人和罪恶之间挣扎,再接着,是漫长的八年等待和寻找,没有一天过得轻松。
那些让他痛苦万分的领悟,那些留存在记忆深处的往事,都卸下吧。不要再不停转头往后看了,从今开始,学会遗忘、学会将目光放到前方、学会对自己宽容一些。
他过完今年,就三十了,未来还有很多很多路,他决定和身边这个人在一起,重新练习爱一个人,重新开始他的生活。
方雾这次回来的目的昭然若揭,那个男人闲着没事干就在白左寒来去的地方晃悠——当然,那些地方也是杨小空上下课的必经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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