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家三代单传的小少爷麦东,十一、二岁,长的虎头虎脑,是老爷子和老太太的心尖尖,从小被娇宠惯了,今天和小朋友约好要去玩的,死活不愿参加无聊的剪彩,结果被爸爸殴打一顿抓来了,正是满肚子委屈,听爷爷叫他,他就三步两步走过去,气鼓鼓地扯下红绸。
一对端端正正摆在玻璃罩里的珐琅彩瓷展露在来宾面前,器型饱满线条流畅,纹样层次分明、疏密错落有致,色彩鲜艳丰盛而欣欣向荣,誉之名为花开富贵。
魏南河心下一咯噔:他一个月前由杨小空介绍,接了外地某个私人收藏馆的单子,加急做出一件雷同的仿品——仅仅一件。
麦老爷子绕着展示台走了一圈,拈须而笑,喜爱之情溢于言表。
小麦东哼道:“不就是对破罐子吗?切~~”
他的小嘀咕立刻被众人的赞美声淹没,麦涛揪过儿子恐吓道:“给谁脸色看?信不信回去我再打你一顿?”
小麦东撇嘴,扑到奶奶身边,对着老爸翻白眼。
魏南河脖子后头冒出一层冷汗,焦急地在拨开人群找到杨小空,低声问:“上次那个收藏馆负责人的电话号码给我,我有事要问问!”
“魏师兄,不好意思,那个单子全是我安排的,有什么事问我就好。”杨小空背着手,仿佛在等着什么。
魏南河恍然大悟,心惊肉跳地轻喝:“你疯了?会害死杜佑山的!”
杨小空好整以暇地挑起眉梢:“魏师兄,你开玩笑吧?”他凑近魏南河耳边,声音低得不能再低:“你怎么还不明白?我就是为了害死他。”
魏南河握住他的肩膀:“杨小空,你们弄的那场爆炸案还不够吗?我让你收手!”
杨小空收敛起笑容:“魏师兄,你急什么?看样子你要维护他揭穿我?可别忘了那件东西是你做的,我也是你提携的,你很难明哲保身。况且……你说出来,谁能信你?奉劝你不要做无谓的事了。”
魏南河哑口无言。
展示台那儿,麦老爷子爽朗地笑问:“彭老弟,又让你破费了!花了多少钱呐?”
彭爷答道:“不多不多,不过两千万而已,我请杜老板拍回来的。”
杜佑山满脸堆笑,实则有苦难言。成双成对的珐琅彩全品确实稀有,更何况是这样极尽繁丽的精品,不过,它们起拍价八百万,合理的价格在两千万以内差不多了,彭爷也就给了杜佑山两千万,照理说拍回来不成问题,哪想那场拍卖会横生枝节,不知道哪一路混蛋也一口咬住这对瓷器不放。彭爷要的东西可不能出任何差池,杜佑山只能打肿脸充胖子,硬是将价格拔到三千八百万才搞定,自己垫了一千多万,还不敢告诉彭爷。
不等麦老爷子搭腔,一声突兀的声音响起:“两千万还不贵?”说话的人是陈诚实,他吊儿郎当地歪着脑袋:“彭叔,万一是假货怎么办?”
陈太太一把拉过儿子:“诚实,别乱说话,拍卖行里拍回来的怎么会是假?”
“怎么不会是假?”陈诚实装出一脸无知:“普通收藏家能分辨出真假的玩意儿满大街都是!我听说真正以假乱真的赝品才会出现在高端拍卖行……”
陈老爷呵斥道:“闭嘴!”
陈诚实还想狡辩,陈太太掐他一把,眼色一抛:“在家随便你胡闹,这里没你说话的份!”
陈诚实知道家人虽宠他,但从来只是把他当十岁小孩,完全没有说话权,只好沮丧地抿紧嘴。
麦涛见几位老人脸上难看,忙解围道:“哈,爸,我朋友也是行家,要不请他看看……”也不等老头答应就招手:“南河,来来,麻烦你瞅瞅,你可不是普通的收藏家呵。”
魏南河绕着展示柜看了一圈,完全看不出哪个是真的,哪个是他自己仿的。
媒体的镜头全部对准展示柜,所有嘉宾都等着听结论,魏南河冷汗簌簌地流淌,硬着头皮说:“我看,确实是乾隆真品,两千万货真价实!”他这么着急地肯定这两件瓷器,无非是相信杨小空出于对他的尊敬,一定会维护他。在这样的公众场合,但凡杨小空有一丁点理智和良心,都应该知道推翻他的结论等于直接把他的权威性踩在脚底下——他用自己名声来赌自己和杨小空的情分!
杜佑山松了口气,却听记者群中有个人冷不丁丢出一句:“杨会长不是来了吗?怎么不请他看看?”
场内一阵骚动,杜佑山神经质地抓紧裤侧,手心里都是汗。魏南河抱歉地叹了声,用眼神告诉杜佑山:对不住,我尽力了。
也许来宾中有很多人还不知道杨会长是谁,皆窃窃私语地左右旁观。那一出不合场面的闹剧白左寒只看了一半就看出端倪,快步走到杨小空面前斜挡住他的半边身子,颤声央求道:“面团,看在我的面子上,别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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