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吧离林昔住的地方不远,环境却是天差地别,霓虹灯闪亮,香车美女,令人应接不暇。
“怎么现在才到?赶紧换衣服!”一进门就被推搡到更衣室,吵闹的音乐声震耳欲聋。
相比其他人繁复的换装程序,林昔简便到不能再简便,只换上侍应生的制服。现如今,无论男男女女都一脸花花绿绿,灯光变幻时比调色盘还厉害,赶不上年轻人的潮流,也就不自取其辱了,再者,他也不想在工作场合发展任何不适宜的关系。
教训,一次就够了。
托盘刚上手,经过走廊就见有客人喝得醉醺醺,步履蹒跚,险些栽倒在地,林昔伸出手想帮忙扶一把,不料对方反叱喝了他一声,浓浓的酒气直扑而来,令人不由敛眉。
“怎么?你看不起我啊?!”见林昔本能地往后避,黄发男子怒意更盛,抬手打翻酒杯的同时,提起一脚往前踹,嘴里还骂骂咧咧,“叫你看不起老子!给你点颜色就开染坊!”
腹部挨了一脚,往下倒时玻璃碎片直接扎进了掌心,林昔脸色煞白,在酒吧工作这么多年,各式各样的客人都见过,喝醉酒撒泼的也遇过不少,但一般这种情况下保安见个苗头就会出来阻止,今天或许是客人太多,这个地方灯光又太暗,林昔挨了好几脚也不见有动静,音乐声嘈杂得要命,恐怕高声呼叫也不见得有人能听见。
“叫你笑我没钱,叫你狗眼看人低!”一下又一下踹在身上,林昔好不容易支撑起来,还没来得及保持住平衡,就又被一脚踢在小腿上,踉跄撞向闭合的门,发出一声巨大的响声。
“VIP包厢怎么还会有莫名其妙的人闯进来?这酒吧的服务态度真是越来越差了。”
一片乱哄哄的惊叫声中,冷清的男声极具穿透力,犹如寒冬夜半当头浇下的一桶冰水,令人不寒而栗,林昔掌心捏紧,挣得指骨发白,几近窒息。
“怎么回事,你是什么人?”
听着脚步声逼近,林昔连忙站起身,深深鞠了一躬,“很抱歉打扰了,我马上出去。”
周围都是黑压压的人群,议论声四起,林昔慌不择路,恨不得立刻消失。可惜,好运从来不眷顾他,身后的人声音平淡威慑力却不减,“站住!”
“……”林昔咬紧牙关,脚步不停反而加快了。
“叫你站住听不见吗?”衣领猛地被抓住,不得不回过头,林昔惊慌地对上那一双锐利的眼睛,五年不见,依然是那般高高在上的目光。
“不需要解释一下?”男人茶色的眼眸在看清他的相貌后,剧烈收缩了一下,继而笑意迅速掠上嘴角,“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一字重过一字,掐在脖子上的手随之收紧,林昔呼吸渐渐变得困难。忽明忽暗的灯光中,男人得意的笑容显出几分扭曲的疯狂,五年前痛苦的记忆犹如潮水一般汹涌而来,几乎是下意识,他一口咬住了对方的手,曾经的切肤之痛,化为如今的咬牙切齿。
“啊!”男人显然没料到他会突然发狠,一下子松开了力道,林昔趁机一肘击向他的胸口,然后拔腿就跑,不再管引起的轰动。
“林昔,你最好不要再让我遇到!”离得远了,还能听见男人盛怒的咆哮。林昔片刻不敢停留,连领班气急败坏的声音都抛之脑后,拼尽全力往前跑。那样暗无天日的生活,他永远都不想再过。
叶重是他的噩梦,一辈子的噩梦。
扒光衣服关在笼子里、电击惩罚、药物实验……
他是一个人,却因为双性人的特殊身份,被迫成为试验品,变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被叶重关在研究所那些可怕的日子里,他曾经日日望着仅有的一个小窗口,期望那个人能够来救他,但最后,他终于明白,他只能依靠自己,只能自己解救自己。
一把火烧了研究所跳出生天,几经颠簸逃到这个城市,他一直战战兢兢。
五年如履薄冰的平静生活,在这个夜晚,彻底被打破了。叶重的可怕程度,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披着“科学狂人”的外衣,将痛苦加诸到无辜的人身上,还美其名曰“为科学献身”。
双腿酸麻到要失去知觉,喉咙干渴得发疼,一个踉跄,林昔重重扑倒在地。胸口支撑的那口气一散,疼痛就像浪潮一样席卷全身,将力气都抽空了。
华灯璀璨的街头,一如既往的车水马龙,跌坐在冰冷的柏油公路上,这一刻,林昔比任何时候都深刻体会到,哪怕跑到了天涯海角,他都是一个人。
深深吸了一口气,双拳紧了松,松了又紧,最后摊平在地,撑着身体慢慢爬起。
如果连他都不珍惜自己,还有谁会珍惜他?他能依靠的,从来只有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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