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的时候有些晚了,陈安迪肉乎乎高大的身体从自己房间里晃出来,嘟囔着抱怨:“怎么回来这么晚?我都饿了。”
彦清才知道陈安迪在家并且还没吃饭。
这几年来,陈建林的父母频频在儿子出差的时候打着想孩子的旗号把安迪召回奶奶家里去住。陈建林虽然嘴上不赞成这样做,可是对父母的行为也不阻止,于是彦清养成了习惯,每次陈建林一出差,他就给陈母打电话告知一声,陈母转身就会有安排——还是不放心吧。
这个同志家庭,又是个逐渐长大成人的男孩子,彦清有时候也觉得和安迪俩人单独在家莫名尴尬——他总不知道那孩子在想什么,该说点什么,不知道该如何得体地应对那孩子随时准备爆发的青春期综合症。
眼见这孩子越长越高越大越胖乎,不复小时候的软糯乖巧,给他收拾床单偶尔会发现可疑的痕迹;而安迪在撞见某种尴尬场面时也会表现得略略愤怒不满什么……所有这一切让彦清面对他的时候总不知道该如何做好自己的角色,依着自己的身份又该做什么,好像自己做什么都不对,自己的存在对这孩子来说就是个不应该,所以他能理解安迪在学校对家庭情况小心翼翼的掩饰——也是,怎么解释呢?自己想想都替孩子愁。
彦清连忙换鞋说:“安迪再等一下就好,彦叔马上给你做饭——冰箱里还有点蛋糕,你饿的话先顶一顶。”
陈安迪不大乐意地说:“我都吃了,还是饿,我要吃米饭,还有带点咸淡味道的菜。蛋糕面包就只是零食,吃不饱。”
彦清就手脚麻利地洗手换衣服走进厨房戴围裙,“马上就好了。”
半小时时间,彦清这个贤惠的保父就弄出两菜一汤,热腾腾地摆在桌子上,陈安迪淅沥呼噜小猪拱槽一样吃起来,彦清则没什么胃口地看着孩子吃饭,也有点替他担心,想说你慢点没人和你抢,又觉得孩子今天真是饿到了怪可怜的。不过等他吃饱了大概又要怪自己做的饭太好吃,以至于不能减肥……看来他还是离开自己比较好,至少可以瘦下来……陈婶这次为什么没把安迪接走呢?……他东一下西一下想得出神,不过却没有开口问的打算,因为那样听起来就像自己是在撵人孩子一样。
陈安迪吃着吃着大概有了七八分饱了,突然抬头说:“我零花钱花光了。”
彦清有点奇怪,“呃……星期一刚给的五百块花光了吗?”
陈安迪控诉说:“现在开销很大的,这个星期有好几个同学过生日,送礼物也不能太抠搜,要不怎么交朋友啊!现在物价都涨了,零花钱难道不涨吗?”
最后一句话把这个问题几乎拔高到社会的高度了,用“物价都涨了,就XX不涨”可以造出很多发人深省的句子,有振聋发聩的社会效应。本着“再穷不能穷教育,再苦不能苦孩子”的准则,彦清连忙起身去拿了五百块给孩子,“这些够吗?”
陈安迪略皱了皱眉,似乎是嫌少有点失望,不过还是塞进裤兜里。
彦清小心翼翼地问:“怎么?不够吗?”
陈安迪想了想,说:“也不是——算了,我省着点花咯。”他低头把剩下的饭吃完,一抹嘴回自己房间去了。
他把口袋里的钱都拿出来,数了数,大概有六七百,然后他就有点犯愁了,这点钱应该不够吧,虽然不知道具体数目。
可是又不敢向彦清开口要太多,因为虽然要了就会给,可是回头要是让他爸爸知道起了疑心就不好了,特别是这事还得不动声色地弄才行。
唉,要是平时不大手大脚地花钱就好了,零花钱压岁钱他全拿去和同学朋友吃喝玩乐还有买喜欢的漫画、游戏、衣服什么的。他过往的生活经验里从来不怎么缺钱,如果需要的话,只要是差不多的名目伸手向家里要就肯定能拿到,所以他也从来没有攒钱的概念。现在才知道钱到用时方恨少——经济不独立,人格就不能独立。
突然他想到了一个主意,拿出电话给他奶奶打了过去。
他奶奶那边问他家里情况怎么样,陈安迪就把今天回家的见闻详细说了说,他提到彦清很晚才回来,也不怎么吃饭,也许再外面吃过了。
陈母就有点紧张地问是不是和别人出去吃饭了。
陈安迪说:“不知道,他自己回来的。”
陈母就叹气说:“这次奶奶特地没把你接回来就是让你长个心眼,盯着点家里,你说你爸爸常年在外面出差……”老太太大概也觉得对一个小孩说太多不太好,“反正你这么大了也懂事了,要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就给奶奶来个电话。”这是今天之前陈母就这样叮嘱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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