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算盘也没打好。我本以为是陆长明履行诺言要放我,门外那人却冷冷道:“换仓!”
这人我不认得,看守似乎换了人,我稍作迟疑,他便背手上来给我一脚,踹得不高不低,我捂着肚子痛不敢言。
“别他妈耽误老子时间!”他不耐烦地看着我,“收拾好你的东西再滚出来!”
我也没什么东西可收拾,一床杯子,一个脸盆,夹着出来,那人就在前面大步走着,后面两个荷枪的武警押着,我一步不敢走慢。
我被换到了九仓,黑压压的人头,大概有十几二十个,通铺上坐着几个,其余的都坐在下面,墙上一台可转头的风扇,不知为啥正开着,吹得这间狭长的房间格外阴冷。见我进来,铁门便在身后撞上,光线有些黯淡,没有一张脸能被看清,我心里直发怵。
有人问:“犯什么事进来的?”
我只好说:“回各位大哥,不知道为什么就稀里糊涂进来了。”
哄笑声炸了开来。又有人骂道:“去你麻痹的不知道为什么!给我们二爷跪下!”
我心说不好,看来免不了遭罪,可这当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说各位大哥,我是个律师,过两天就能出去,各位大哥要是想找我帮忙,那就是一句话的事,还请手下留情。
有个尖细的声音说:“律师?我们大爷就是叫律师害进来的,是不是啊二爷?”
铺上坐着的一个人影突然开了口:“哪来那么多废话?”
我听着声音耳熟,反而稍有安心,说:“二爷,是我啊,贾臣。”
王二宝只哼了一声,黑暗中便立刻蹿出两个人将我按在地上,我心里还在盘算,想王二宝究竟站在哪边,结果这几秒一差池,没躲没挡的结结实实挨了两拳,打在后脑勺上,脑子里嗡嗡响。我猛地用力一撑地,那两个人没想到我还敢反抗,一时大意竟叫我给挣脱了,我跳起来大吼:“王二宝,你他妈什么意思?不就是那五十万的事吗?出去我给你!”
王二宝说:“贾臣你他妈脑子让驴踢了啊?知道我犯什么进来的不?五十万能买我一条命?”
我说:“你进来跟我又没关系,帐总不能算我头上吧?”
王二宝冷笑:“贾大状,你这条命金贵,比五十万值钱。”
我头皮发麻,问他什么意思。
“你不是读过书吗?人话都听不懂?”王二宝啧啧嘴,“一条命,换一条命,懂了没?”
这事蹊跷极了,陆长明需要我,他不会要我命,王二一直很照顾我,完全排除在外,身边的人恨我的有不少,但要我死的暂时还想不到,难道是张猴子?不至于,这人虽奸诈,但没有杀人的胆量。要么是黄河?这人收我贿赂七八年,等于绑在一起,之前我曾吓唬他,说要把手里材料交出去让他不好过,莫非是这事让他动了杀心?不然就是林寒川。这人也跟我一起做过大事,虽然兄弟相称,但也完全有可能为了自保而灭我口。我越想越乱,看谁都有嫌疑,就在我恍惚之际,一只装满水的木桶被放在了面前。
“这逼已经吓傻了!”有人大声喊道,众人哄笑起来,王二宝冷冷地说:“我以为你贾臣多大能耐,说白了也就点阴人的本事,要不是你兄弟老毕开价高要保你,老子早就把你做了,还用等到现在?”
我无从辩解,知道在劫难逃,这是一场谋杀。一个矮子过来将我按在地上,另一只手按着我的后脑勺压进木桶里,冰冷的水窜进我的眼睛里,鼻腔里,又从耳孔里喷出来,哄笑声渐渐失真,我感到愤怒,他们竟将一场谋杀弄得如此不严肃。我连因谁而死都没有头绪。我张开嘴大声呼喊,但是水立刻涌进嘴里,阻止着我发声。
一只手扯着我的头发将我拽出来,王二宝在旁边嬉笑:“说什么呢贾律师?读辩词呢?”
我尽了全力怒吼:“是谁?!”
王二宝说:“二爷发发善心,也别让你死得不明不白,陆迟你还记得吗?”
我当然记得,那个该死的小眼镜,一直说想报复我来着,看来真的让他浑水摸鱼地给实现了。
我说:“他一个学生,有什么本事能让你出去?”
王二宝大笑:“贾臣,你他妈真傻还是装傻,你不知道他叔叔是中院院长?”
我又被按回桶里,水流灌进耳朵里,像是久远而来的风声四起,我感到悲哀,又觉得滑稽,陆长明孤注一掷在我身上计划周密,临了却被自家侄子给毁了全盘。当他看到我尸体时会想些什么,当他知道真相时又可会和我一样感到讽刺?
我想,王二宝,你可知道你正毁了自己唯一可能出去的机会?你正在杀死我,也给你自己判了死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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