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吭声了,缓了缓才说那就赶紧帮我联系蛇头吧。我说你至少得给我半个月的时间吧,不可能今天就给你答复的。他又犹豫了很久,似乎觉得时间有点长,想讨价还价,我斩钉截铁,半个月最少,没得再商量了。他终于妥协:“半个月就半个月吧,不过话我得说清楚,贾臣,你是我在这个世上唯一还相信的人,希望你能有点良心,不要阴我。”
我被他说得脸上一阵发烫,刚想辩解两句,他却果断地挂了电话,留给我一阵忙音独自回味。
刑法有一条罪行叫窝藏、包庇罪,自从我答应老毕帮他逃出国开始,犯罪四要件就已经满足了三项,不过因为还没有开始着手实施,也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表明我和老毕见过面,手机卡是上个星期在路边买的不记名卡,我本可扔了这张卡,再重新换个号,然后立刻去报警,从此这事就可以跟我毫无关系。
少了老毕,这世上不过少了一个理想主义情怀泛滥的狗屁诗人,他的存在与否,对这个社会的基尼系数毫无影响,可是这一刻,我却犹豫了,我知道是自己心底的那一丁点善在作祟,无端作祟。
虽然头疼,不过至少争取到了半个月时间,我心里忽然轻松了些许,解开衬衫最上面那粒扣子,深深吸了口气,何茜恰时推门进来,提醒我程语那个案子明天打一审,我说知道了,想了想又叫住她,拿出那支古驰钱包说:“茜茜啊,别人送我的,这颜色我一老头用着不合适,你要不嫌弃就拿去用吧。”
何茜也不推辞,直接上来抱着我亲了一口,说老板你真好,我跟你混跟定了!
我心里有些厌恶,被她的香水味熏得喷嚏连连,脸上还是笑容灿烂,说少卖乖,抓紧把律师证考到吧,何大律师。
她满心欢喜的出去了,关门的一刹那,我看见张爱民一脸讨好地凑上去,那点鸡贼心思迫不及待地要昭告天下。我心说何茜啊何茜,本律师待你如何你心里清楚,要敢干出什么投机变节的事情,看我怎么收拾你。
又掏出手机看了看,还是没有左宁的动静。这几晚我都睡在事务所,没有回去过,左宁一反常态的悄无声息,对于我的异常表现出了极端诡异的冷静,我不得不开始考虑这样一种可能性:那天我在他琴房外面撞见的,并不只是他的身体背叛了我,而是身心俱变,彻底向敌方投诚了。
一考虑到这种可能性,我便一分钟也不想等,立刻拨了他的电话,果然不出所料,他的反应很冷淡,说对不起贾臣,我们还是分开过吧,东西已经收拾好了,明天就搬。
我心里窝火,耐心全无,立刻回应道:“明天我有个官司,你自己搬吧,我就不帮你了。”他轻笑了一声,说贾臣你他妈真不是东西,不过今晚还是回来吧,我们最后再吃顿饭。
我冷笑着问你什么时候学会做饭了?难不成搞上个厨子?他没回答,直接挂了电话。我心里很不受用,憋着一股气,想撒又没地方撒,一拳敲在办公桌上,发出了巨大的声响,何茜吓得冲了进来,问老板你没事吧?我摆摆手说没事,你去帮我把明天开庭要准备的材料和辩词整理出来。她疑惑地问你真没事吗?我说我没事,但是今天准备早退了,你留守吧。
出了事务所,也不知道该去哪儿,正犹豫着,突然看见佟帅在路边卖糖炒栗子,便过去买了一包,佟帅是农村来的小伙子,今年二十八,他在我们大楼边上的小巷里摆摊已经有四五年了,早上卖煎饼油条,下午卖炒栗子,有时候还烤烤鱿鱼,烧烧卤煮,这小子外表寒酸,但内在丰腴,有漂亮贤惠老婆一个,聪明伶俐儿子一双,其中一个还过早的表现出了艺术天赋,除了收入低点,其他一切完美。
我说佟帅啊,这个月不是要送儿子去上海学画画么,怎么还出摊呢?
他摇摇头,表情有些僵硬,说没凑齐学费,只好算了。我说多少钱,做叔叔的替他出了。佟帅笑了笑,把栗子递给我:“算了吧大律师,谁家小孩上学都要花钱,你还是先操心自己家的吧。”我自觉失言,伤了他自尊,只好尴尬地笑笑,接过栗子付了钱。
开着车四处游荡,六点多的时候才到家,左宁正在厨房里忙得热火朝天,我悄悄放下手里提的红酒,钻进了卧室,点了根烟在床边坐着。
房间被收拾的非常干净,床头摆着我平时看的书,衣橱里挂着刚收回来的衬衣,散着洗衣粉的淡淡香气,这房间异常的有条有序,却好像少了些什么,我一抬眼,看见几个纸箱子码在阳台上,心里涌起一阵失落,这小子真的已经把他的东西都收拾干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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