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脑子一涨,心想这老毕不会是得罪了什么不该得罪的人,被人整得山穷水尽,才想到找我来打官司吧?像他这种性格一般不得罪人,要得罪那肯定是大人物,属于引火上身的典型犯。而且根据我多年的经验判断,这种官司最烫手,能否胜诉关键不在于双方谁更公平更正义,而在于谁实力更雄厚,或者有钱,或者有权,或者兼而有之。
然而从现在的老毕身上看来,他似乎两者皆无,确凿的希望渺茫。
我想把他搀起来,但这傻缺就是不肯起,我拗不过他,只好由他跪着,我说老毕啊,你慢慢讲,怎么就走投无路了?你我兄弟一场,有什么忙直接开口不就行了,我贾臣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兄弟有难要是不帮,那直接就不是人了,只要能帮上你的,就算倾家荡产卖血卖肾我也义不容辞,你又何苦玩起这套下作的把戏?
老毕被我说的又羞又臊,头埋得更低了,嘴里喃喃道:“对不起兄弟,我真是急糊涂了怕你不肯帮我才……唉,我真他妈不是东西!”
我心里冷笑,这厮前后矛盾得实在可疑,之前口口声声抨击我的操行,现在又一副非我救世不可的姿态,到底什么居心很难定论,虽然我曾经看老毕比看自己都来得深刻,但十年过去了,我变了,老毕也必然变了,世间一切都在变,不变的唯有变化本身而已。
虽然我不会傻到真去帮他,但目前的处境告诉我,万策皆空唯有溜为上策。
我又叹一声,诚恳地说老毕你这话就说错了,谁都能怪你,但兄弟不能,谁都不是一辈子的,但兄弟是。有难不帮的那不是兄弟,那是凶手,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我……我……”老毕眼神迷离,声音沙哑,还带了几分哭腔,“我杀人了……”
我脑子里轰的一声,当场炸开了。
2、来而不往非礼也 ...
生活就是生下来,再活下去,而大多数人的现状是,生活要么让你生不如死,要么醉生梦死。
晚上的饭局定在了金海湾大酒店,我到的时候包厢里一共两个人,当事人程语,还有一个女的二十三四岁模样,穿着十分清凉,气质虽不风尘,但也不怎么正经,我又看了程语一眼当即会意:这是专程找来陪酒的。
程语是我新接的案子当事人,二十八岁,手里一家网络公司,规模不大,资产两百万左右。我脱了外套挂在一边,正准备走过去打招呼,他却抢在前面迎上来寒暄了一通,接着便介绍美女给我认识:“秦雨,我们公司财务主管,交大法律系毕业的。”
我当然不会傻到真信,你找只鸡来还按个这么大的名号,也不怕她闪了腰?不过台面上的话还是要张罗两句,于是先夸程语本事通天,一个破庙能请动这么大一尊佛,又夸秦雨说秦小姐人不仅长得漂亮,名字起的尤其好,又是晴又是雨的,真是叫人很难捉摸啊。
秦雨抿唇一笑:“贾大律师的名字一直听人挂在嘴边,今天见到真人,口才果然出众。”我被她说得挺舒服,便又回了句玩笑话,我说美女的意思我懂,贾大律师,假大律师,我这个大律师是假的,只有人是真的。美女被我逗得又气又急,娇嗔道:“我可说不过你,大律师!”我和程语相视一笑,气氛友好而和谐。
没出多久,章法官也到了,我抢在前面介绍说这位是我们中院民一庭的章庭长,年轻有为,绝对是司法界的精英。
官场里有个规矩,饭桌上介绍级别的时候要升个一到两级,比如主任科员你得介绍说是处长,副处长你就可以说是分局局长,章平只是个审判员,但是这个案件的主审法官,所以只好拔高到庭长层面来介绍。
紧接着反过来又把程语给他介绍了一下,但没指名这就是当事人,只说是企业的老板,经常一起玩的朋友,他心知肚明,笑道:“贾臣的朋友遍天下,我很羡慕啊。”我赶紧托词说朋友三千,我只取章庭长你这一瓢,话一出立杆见效,章平笑得一脸慈眉善目,我心里却像吞了只苍蝇,胆汁倒流,五脏生烟。
我跟章平之前不怎么来往,不过最近有几个案子一审都在他手上过,于是找人牵线搭桥吃了顿饭,一来二去的也就熟起来了,这厮跟我年纪差不多大,一翻黄历还是校友,我心中很是不平,明明是同厂出品,被贴上了不同的标签,身价差异竟能如此之大。
接着我又介绍了一下秦雨,夸张了几句,说秦小姐不但长的漂亮,还是高学历,哈佛毕业的。美女配高学历,实属一朵奇葩,章平这才终于拿正眼瞧了瞧,这一瞧当即心猿意马,伸手出去的时候都有些发颤,声调不自觉上扬,似乎有些紧张,他说秦小姐竟然是常青藤院校毕业的啊,名校高材生!失敬失敬,章某今天要好好向秦小姐请教请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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