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我会拒绝,早已准备好说辞,说贾律师,我向全石城几乎所有的律所投过材料,但没有一家肯受理,您是我最后的希望了。
陆陆续续有人开始围观,我不好再多说,只能接过材料袋,抽出一看,正是关于杨光案的,知道这人此行不善,似乎有意与我开战,于是便定了定神,说杨先生,刑事诉讼不归我管,我给你推荐一位优秀的刑辩律师,他叫秦曙光,就在那边,我向你保证,他绝对是行业中的精英,业务水平超过我之上太多。说完便把信封递还给他。
他听我喊他杨先生,先是愣了几秒,而后淡淡地笑了笑,说这个案子当初就是您经手的,我想找您更加合适吧。
在这个公众场合,他有备而来,本来就为让我下不了台,我若拒接,总要说出拒接的理由,于是便喝了口水,说杨先生,令尊这个案子是个铁案,既然你知道当初是我经办的,就应该清楚我已经尽过力了。虽然从个人角度来讲,对令尊遭遇表示同情,但从司法从业角度来讲,维护社会公序良俗是我们每个法律人应尽的责任,是不容主观因素干涉的客观意识形态,是超越个人情感之上的义务性的存在。
他不吃我这一套,依然镇定,说贾律师,如果我能够提出新的证据,已决案也可以申诉的吧?我盯他看了几秒,说那要取决于是什么样的证据。他不温不火地说:“一个两百万收受音频,不知道有没有用。”我心里一惊,但嘴上还是先吓唬他,说音频这东西作为证据说服力不够,很容易后期合成的,你最好弄清真实性,妨碍司法公正本身也是违法行为,一定要想清楚。
他笑笑,说没关系贾律师,我心里有数,放个话吧,接还是不接?我没说话,往椅背上一靠,盯着他看,他把材料袋按在桌上,说这样吧,您考虑考虑,晚点给我答复也行。说完就走了。我本以为这事会被人看出端倪,没成想围观群众看完戏,竟一哄而散,没有一个对此产生兴趣或是发表看法。
我打开材料袋又仔细看了看,最后一页写着一行小字:今晚八点,长江路128号302,一个人来,带两百万。
我松了口气,如果他是为钱,那好办,这两百万本来就收的不踏实,交出去倒反而能换个良心上的安慰。于是心不在焉地又敷衍了几个找我办案的,接着拍拍何茜说你先替我顶上,我回所里有些事。
回到办公室,第一件事就是打电话给林寒川,把情形给他一说,他沉思片刻,说如果是钱的话好办,就怕他不为钱,不过你别担心,这事他闹不大,也没处闹,晚上你也别去了,回头想个办法让他闭嘴就行了。
挂了电话,我在那坐着,心里闷得难受,有悔恨,有无奈,总是想起老杨,想起吴胜财,想起孟琪琪,想起这么多年红尘浮世,自己双眼一闭,什么都不看什么都不管,拿夜路当大道,拿黑暗当光明,拿罪恶当救赎。
实在闷得不行,不知不觉又逛下楼,看见佟帅一家都在摊前忙活,他老婆眼中柔情似水,他两个儿子聪明灵气,他的笑容恬静而满足,阳光倾泻在他们身上,车水马龙中,我却只感到一片静谧。
想我这辈子从没羡慕过谁,这一刻竟双腿无力,突然鼻子一酸,几乎要掉下泪来,又想这人生真是鲜血淋漓,捅破那张青春的薄纸,立刻一泻千里,你能抓住什么?又凭什么逆流而上?
揉了揉眼睛,打了个电话给林寒川,说晚上打算去一趟,如果只为钱,就把钱还了。他沉默片刻,说那如果不只为钱呢?你不要发了什么善心,想帮他翻案,螳臂挡车死路一条,我也保不了你。我说我还能有什么善心?只不过想睡个安稳觉。他大笑,说他妈的贾臣,你少跟我这腻歪,成心恶心我是把?我叹口气,说反正我已经决定了,不给你惹麻烦。他犹豫了片刻,说那这样吧,你给老顾打个电话,让他帮你找点人,对了,这事还是他查出来的,回头你还得好好谢谢他。
我开车直奔名人都会,老顾见我远道而来,又是沏茶又是倒水的,我朝他一躬到底,说老顾,兄弟承你照顾,这才躲过一劫,不然死还不知道怎么死的。
他大怒说你他妈成心想膈应死我是吧?
我连忙赔笑,说不敢,晚上帮我找点人吧。他皱眉,说你要干什么?我漫不经心地摩挲着他的办公桌角,说没什么,就是处理点后事。
28、永隔一江水 ...
何茜跳槽了。她进了中院,在民一庭做书记员,得以与章平耳鬓厮磨,办办案调调情,想来也挺美的。名人的成功大多不可复制,但二奶的套路却是遍地开花。张爱民天天长吁短叹,只恨自己瞎了眼,竟然押错了宝,听他的意思,大概一直拿我当假想敌,身家押上一拼死活,输得内裤尽湿才发现对手根本就不是我。全白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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