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在心里暗骂,这没文化吧连个暗号都起得莫名其妙。
发出去一会没什么动静,我拉开窗帘,站在窗边看看楼下小贩大战城管有没有演到大结局了,没成想这一看,竟把我看呆了。
有个不大的包围圈,不知道里面是谁,但惨叫声和求饶声不绝于耳。我大叫不好,赶紧冲去电梯间,结果迟迟等不来,一转念干脆走安全通道吧。
冲出律所,只见栗子洒得满地都是,几片鱿鱼还挂在路边违章停的一辆帕萨特后视镜上,煤气炉倒在一片积水里,而那个包围圈就在眼前,正扬起阵阵尘土。十多个制服将这个圈围得严严实实,从他们随风飘荡的裤管间隙里隐隐可以看见佟帅正跪在他们面前,极力用手捂着头,然后皮鞋印就烙在他的背上,他的腰间。
大街上立刻乱成一锅,人们奔走相告,情绪高昂,他们站在路边指手画脚,他们嘴里也念念有词,但他们只是站在路边群情激动,因为他们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帮谁,所以他们在等:谁赢了帮谁,或者谁赢了骂谁。
佟帅的老婆像疯了一样朝里面冲进去,却被一个制服死死的拽住胳膊,下一秒她就跪在了地上,声嘶力竭地高声喊着:“别打了,求你们了!都给你们!都给你们!别打了!”
我本该上前,但此刻双腿像灌了铅,我知道自己心中有怜悯,但很快便又释然:这事天天在上演,你又能改变什么?不合理的制度太多,你自己也只是其中一员罢了。
城市躲在光明的背后,所以我们才能肆无忌惮的在光天化日之下,干着罪无可赦的勾当。我环顾四周,看见街上的每一个在行走的人们,他们的头上都盘踞着一只巨大的章鱼,触手在空中飘荡,嘴里喷出乌黑的墨汁。
他们就是这个时代的精英,不用看不用听也不用思考,唯一需要做的事,就是往这个世界的各个角落,喷出乌黑的墨汁,以期达于世界大同之乌黑。
不知过了多久,我看见佟帅被拖上了城管的车,他似乎在一个我假想出的高处回头朝我看了一眼,盯得我毛骨悚然。他在想什么?
接着有城管拉起了长跪不起的他老婆,说:带你老公回城管局处理点事,你先回去等消息吧。而后两辆面包车按着喇叭扬长而去,车身上“行政执法”四个大字在正午刺目的阳光里渐行渐远。
我这才上前,一边替佟帅老婆慢慢捡起散落满地的油锅、烤架和调料瓶,一边宽慰她:没事的,交个罚款就出来了。
她冲我笑笑,脸上泪痕仍依稀可见:“谢谢你贾律师,唉,今天也是运气差,我们想早点出摊,多赚点钱,这么几年都过来了,就今天是在十点出摊的,真没想到,遇上这事。”
我当即掏出皮夹子,掏出一千块递过去,说今天的栗子和鱿鱼,我全买了。
她愣了愣,随即推开我的手,说没事,还没到那份上。
递出去的钱泼出去的水,岂有拿回之理?我坚持把钱塞进她手里,说那就这样,我买你一年的煎饼,这总行了吧?
她推脱不过,勉强收下钱,说那行,以后每天早上我给你送到办公室!
告别了佟帅老婆,我等来了王二宝的电话,我问他打算怎么来拿钱,这人阴险至极,说这样吧,我给你个户头,你去买两百手深发展。
我说我这钱干干净净,用不着进股市去洗,你直接来我办公室,我大门敞开等你来提。他哼了一声,说贾律师,我不敢相信你啊,谁知道你那个小房间里是不是藏了几十个特警?
我突然心生烦躁,说你他妈别跟我兜圈子,这钱老子不出了,你他妈还有什么招数?金钟罩还是铁布衫,亮出来我看看。
我的确不怕他,这人就是一个上不了台面的流氓,流氓对流氓,老顾或许怕他,但我不一样,大宝我能弄进去,就不少你一个二宝,你就是吉祥三宝,我也能对付。
他冷笑一声:我这里有你的一份音频……我打断他,说杨其志给你的吗?我教你,千万别送公安局,这类的那不受理,你要送反贪局,不过你得睁大眼睛看清楚了,你看他们受理不受理。说完我就撂了电话。
其实这钱我不是不打算给了,只是不想给得这么憋屈,起码占了口舌之快,能缓解割肉之痛。
我站在街口,看着这个肮脏而又阴暗的街角,它恢复了往常的平静,佟帅老婆已经收摊回家,三五小贩探头探脑,意图重新出征,卖炸串的和卖臭豆腐的跃跃欲试,三轮的车把手就是他们手中的利刃与战剑,而十米开外佟帅曾经倒下的地方正是他们眼中的高地。
风在耳边刮过,它们没有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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