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坐下喝了杯水,打算略读一下讲稿,一抬眼瞥见章平夹着小公文包,一身法院制服,推着他的小电瓶竟也风尘仆仆地到了,这厮向来领导架子十足,热衷上演姗姗来迟的戏码,今天怎么如此反常?我大感惊奇,急忙起身上前迎驾,谁知他一脸怒容,把我拽到一个僻静处,趁着四下无人,张口就是骂腔:“他妈的贾臣,你还想不想在司法界混了?”
4、专家教授伪娘横行 ...
三尺高的讲台上俯瞰众生,一张张吹弹可破的脸上充满了莫名的喜悦与渴望,我一时恍惚,竟不知身在何处,仿佛回到了97年的那个春夏之交,我和老毕也是在这个礼堂听了一个同样扯淡的讲座,只是那时的我还没有决定要走上律师这条路,老毕也还没有失去他比贞洁还重要的毕业证,都说单薄的青春好飞翔,可那时的我们并不知道,原来再一步就是无尽深渊,这一飞便是万劫不复。
讲座前一个半小时里,我们三位贤达轮番亮相忽悠众生,姓秦的讲理论,我搬案例,章平歌功颂德,三神一体,配合默契,情感真挚;后一个小时同台而坐,貌合神离,各怀鬼胎。
这些背了三四年法典的学生们受够了学术理论折磨,对司法实践更有兴趣,到了听众提问环节,矛头竟清一色地指向了我。
我被追捧过度,一时间忘乎所以,过分表现惹得章平很是不快,频频拆台。对于他的不满,我心中无奈,只好稍作收敛。
眼看临近尾声,我喝了口茶问台下还有没有问题,没有就到此为止吧,一个戴眼镜的书呆子毫无征兆地站了起来,说贾律师你好,我们都知道国赔法的存在,但却很少有人能取得国家赔偿,请问这是否说明在强大的公权力面前,公民权利只能被迫放弃呢?
我大笑两声说,你这个问题本身起码有两点不合理,首先取得国家赔偿的例子很多,并不像你说的很少或者没有,其次,公民权利是受宪法保护的,这是最高法,也是普通法的上位法,如果你是质疑宪法的话,还得请章法官给你解答,或者你也可以选择找秦老师开个后门,让他再给你补一补宪法基础课。
小眼镜不死心,执着的问道:“那我换个提法,请问贾律师,当个人权利与公权力发生冲突的时候,作为司法从业人员,你们律师是否起到过积极捍卫法律公正的作用?还是选择屈服于公权力之下呢?”
我心里骂他一句不识抬举,将来一定寸步难行,正打算随便应付两句了事,没想到姓秦的故意开杠,笑里藏刀十分阴险:“你这个问题真是问对人了,贾律师是我们律师界响当当一颗铜豌豆,素以勇斗强权保护弱势著称,他一定会给你最详细和最令你满意的回答的,对吧贾律师?”
我心说去你妈的白莲花,竟然调侃到老子头上,也不看看自己屁股擦没擦干净,实在可恨,再一抬头又看见小眼镜那张真挚的脸,宛如十年前意气风发的老毕,蓦然生了几分伤感,时代在变,可总有那么一些人,不会变。
我清了清嗓子说:“这样吧,我给大家讲个故事。我呢,曾经认识一个人,他在火车上买了一瓶一块五毛钱的饮料,后来他向乘务员索要发票,但是乘务员拒绝了,说我们列车自从运营以来就没有过开发票的先例,他一怒之下把铁道部告上了法庭,并且胜诉了,大家都以为他从此与铁道部结下了梁子,后来他又一次乘坐火车,点了一份快餐,列车长亲自把饭菜给他送来,问他说,‘先生,这发票您是现在要呢还是吃完我们给您送过来?’。”
下面笑成一片,我感觉高潮将至,只需最后冲刺:“后来我问他,只是为了一张一块五毛钱的发票,值得吗?他是这样回答我的:今天我们放弃一张一块五毛钱的发票,明天我们就有可能被迫放弃土地权、居住权甚至生存权,权利如果不用来争取,那么权利永远都只是一张白纸!这个人是我的同行,一名普普通通的律师。”
大概沉寂了几秒,随后爆发的掌声几乎没有顶破礼堂的天花板,主办方喜笑颜开,见好就收,宣布活动结束,并要求同学们在有秩序的退场之前,让领导先走。
出了礼堂,我追上章平,这厮一张黑脸扔过来:“大律师挺能说的啊?”我说老章你就别瞟我了,我找你说正事呢。他说正事?我们之间还能有什么正事?我连声道歉,说昨晚的事十有八九是个误会,借我十个胆也不敢在你身上安心思啊,你给我点时间,我去调查取证,八小时内一定给个说法。
嫖棍依旧应堂发黑,一张死人脸,放了句:“你看着办!”便怒气冲冲地跨上小电瓶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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