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定要联系上邱悦,差一点他们就可以一起离开海城过全新的生活,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出错……手紧紧地握成了拳,嘴唇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他咬破了,微微的腥味充斥着唇舌,让他恶心yù吐。
绝对不要就这样失败,他一定会有办法,吴林闭上眼睛被狱警带进了牢房。
被拘留的第七天,吴林被通知了庭审的时间,他可以联系自己的律师,这一次没有等他主动联系律师,就已经有人亲自找上了门,对方把一叠资料搁在他面前,声称是他的辩护律师。
“我要见邱悦。”吴林剃了头发,穿着一身囚服坐在椅子上,面色森冷。
“吴先生,我是您的辩护律师胡崇,这次……”
“我要见邱悦,邱律师。”吴林冷冷打断他。
胡崇擦了擦脑门上的汗,这地方实在热得太厉害,“您知道,按规矩您是不能见案件的有关人员的。”
“他是律师。”
“但他也是这几件案子的当事人。”
吴林皱眉,“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胡崇恨不得把桌上的纸拍到他脸上,“我是说,您要见的邱悦是案子的当事人,是证人是受害者,他不可能来见您。”
“你在说什么,你在胡说什么?”吴林皱着眉,仿佛对方所说全是无稽之谈,他根本一丝一毫都不明白。
胡崇深吸了一口气,“这样跟您解释吧,他是原告,您是被告,你现在就是被他告了。”胡崇已经用了最简洁易懂的话来解释他们两个为什么不能见面,他也完全不理解他的当事人为什么非要和受害者见面,这对他的案子毫无意义。
吴林靠在椅子上,之后胡崇在他耳边讲的一切都变得模模糊糊,他只听到对方的声音,对方所讲的内容却根本没办法理解,吴林的双手紧紧地绞在一起,指骨分明毫无血色,人虽然安静地坐着,jiāo叉的手却在微微颤抖。
胡崇讲了一堆发现他完全不在状态,狠狠地皱了皱眉,刚要开口训斥就发现吴林的样子很奇怪,忍不住问,“你怎么样了,是不是不舒服。”他见多了一进监狱就彻底垮掉的人,也见惯了抱着他大腿求饶的人,这次的案子他的当事人面临的指控就算不挨子弹也够他把牢底坐穿了,他刚还在想这位竟然出奇镇静,没想到这会儿还是出事了。
“吴先生您没事吧?”看对方不回答他,他又提高了音量,谁知道吴林猛地抬起头,胡崇被那种择人yù噬的眼神吓了一大跳,凳子在地上划出‘呲牙’一声刺耳的声音,他见过的杀人犯多了,但没见过有人的眼神竟然会绝望到这种程度,又血腥又幻灭,仿佛是被戳掉了外皮的毒蛇,胡崇半天没开口,直到听到吴林发出声音,他才感觉到了自己的呼吸。
“你告诉他,我要见他。”
胡崇愣了愣,终于点头,“我不保证他能来。”
吴林面无表qíng地看着他,“他会来的。”
邱悦果然来了,在胡崇离开的第二天,吴林就在监狱的接待室见到了一身清慡的邱悦。
他还是那个样子,温柔雅致卓尔不凡,几乎所有美好的词语都可以套在面前这个男人身上,与他的憔悴和难堪形成鲜明的对比。
邱悦微笑着走进接待室,坐在吴林的对面,甚至眼神都一如既往地温柔。
吴林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仿佛想把他的每一寸都印在自己的眼里心里。
“听说你要见我?”邱悦坐在椅子上,即使是囚室这样bī仄的环境也没让他困扰,他依然从容不迫。
吴林的声音出奇地低,但并不激动,他静静看着邱悦,轻声说,“等我出来,我们一起离开海城好不好?”
邱悦笑了,语气柔和,“你也要像王逸鸣一样自欺欺人吗?”
吴林一愣,本来就布满血痕的手背又被他抓出鲜红的痕迹,这一天一夜他该想的不该想的想不明白的已经渐渐都有了答案,但他不愿承认,他需要一个人来否认这一切。
他就这么抬头看向邱悦,“为什么不继续骗我?”为什么要承认?
邱悦笑着问,“你想到死都不知道真相?”
吴林直直地看着他,声音没有丝毫的起伏,“你说过你喜欢我。”
邱悦摇头,“我没有,我从来没有说过。”
吴林猛地扭过头看他,“你骗我!你从始至终都在骗我。”他一天一夜都没有睡,眼下一片青黑,脸惨白得跟鬼一样,全身上下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此刻的表qíng更是无比狰狞。
邱悦笑着点头,温和道:“对,一直以来都在骗你。”
“你是谁?”吴林茫然地看着他,这不是他的邱悦,邱悦绝不会这么对他。
邱悦的手放在桌上,表qíng很轻松,“向你自我介绍的那一天不是已经告诉过你,我的名字就是邱悦。”邱悦淡淡看着他,“从头到尾我只有一个名字。”
“你不是。”吴林一口否认,“你不是那个邱悦。”
他不是自欺欺人,他眼前的这个邱悦从头到尾都不是三年前被他烧死的那一个。
邱悦也不否认,只是道:“你想问的都问完了?如果问完了,我就走了。”所有的证据都摆在那里,吴林早已经无路可走,他来见他无非是给他一个了结。
“你别走,你不能走。”吴林忽然站起身,大声喊道,他面上没有表qíng,眼泪却顺着眼角落了下来,他自己却毫无所觉,只是呆呆地看着邱悦。
“我爱你,我很爱你,你知不知道我从来没有这样爱过一个人,我的父母我的兄弟没有一个人爱过我,我也从来不爱他们,但我爱你,我真的很爱你。”他喃喃自语,眼泪不断地往下落,顺着惨白的脸一直流到脖子里。
“王逸鸣是个懦夫,邱悦是个白痴,他们活该没能在一起,陈新在外面散布我的谣言,吴森把我送到那些老男人的chuáng上,只有你对我好,只有你。”为什么要骗他,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要跟他在一起。
邱悦静静地看着他,“王逸鸣是咎由自取,邱悦却没有惹过你,你让人放火烧死他。你高中时候的谣言不是陈新散布的,是吴森酒后说出去被你的同学的哥哥听到才在学校里传开,陈新的弟弟是无辜的,吴森横行无忌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qíng你可以反抗他对付他,但你选择了放任。”
“你可以救我。”吴林怔怔地看着他。
“我不是救世主。”邱悦拨开他的手,“你害我,我报复你,你犯法,法律制裁你,就这么简单。”
“我不信。”吴林忽然歇斯底里地吼了起来,“我不信,你在说谎,邱悦,你骗我,我爱你,我很爱你,你相信我……”在狱警把他拉回之后他挣扎着去扯邱悦的袖子,起身又绊倒了椅子,整个人láng狈地摔在了地上。
邱悦站在一边看着他趴倒在地上挣扎的样子,“吴林,我没资格评判你所谓的爱,但我永远不可能爱上你。”
吴林忽然不出声了,他甚至没有再扯狱警,在邱悦离开牢房的前一刻,吴林从地上爬了起来,在他背后道:“我不后悔,我一点都不后悔,没有那场火,就不会有我爱的这个邱悦,我从来没有输。”
邱悦没有转身,“人命不是游戏,只有对错,没有输赢。”自始至终他都没有把吴林放到感qíng的天平上,所以无论入戏多深他永远都不会爱上这个人。
牢房的门砰地一声关上,隔开了两个世界,邱悦一步一步走了出去,步伐沉稳利落,他没有回头一步步走出了yīn暗的牢房,外面天气晴朗,阳光正好。
邱悦远远看见有个男人一手cha在口袋悠闲地站在树荫下。
他迈开步子,朝男人走过去。
男人朝他摆了摆手,等他走到面前,对着他笑了笑。“肚子好饿,去吃东西吧。”
“我想吃南街巷子的火锅。”邱悦不客气地选了地方。
“那地方车子开不进去。”傅临昇皱眉,而且火锅什么的完全不应该是这个季节吃的。
“不吃拉倒。”邱悦挑眉,一个人往车子那头走过去。
傅临昇看他走远了,摇了摇头追上去,“火锅就火锅把,等等我。”
走在他前面的邱悦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微微笑了起来,笑容里终于有了阳光的味道。
正文完
第67章 番外二
在傅临昇十岁以前,他的生活和‘生存’两个字的意义是等同的。
最早的记忆中,他和父亲有过风餐露宿的几年,睡过天桥,住过地下室,甚至在废弃的仓库里将就了很长时间,那段日子在记忆里并不清晰,他只模糊地记得一些片段,印象最深的感觉是饿,那时候父亲似乎在躲什么人,总是带着他不停地换地方,做的工作也是零零散散,拿来的钱付了房租之后连吃饭都成问题,‘饿’这种感觉时时纠缠他让他苦恼了很长时间,好在他从小身体健康,父亲也懂得不少医学知识,十岁以前他从来没生过大病。
到他六七岁,父亲在旁人的介绍下在跌打馆找到了一份帮工的工作,他们的生活渐渐稳定下来。父亲帮着跌打师傅调理药油,偶尔还会给病人推拿,时间久了,他也成了跌打馆的师傅,他们再没遇上被小混混拿着铁棍赶出天桥的事qíng。
因为一直搬家,他同龄的朋友基本上没有,很早就习惯了和年长的人jiāo流相处,在父亲和其他人说话的时候他会安静地在一旁旁听,父亲见了会偶尔停下来和他解释一些他不怎么明白的问题,与生活上的稚嫩青涩迥然不同父亲在知识上的掌握让他刮目相看,联想起他们曾经逃亡般的经历,在傅临昇心里父亲的经历比他曾经设想的还要复杂。
七岁那年去跌打馆接父亲回家,他在空dàngdàng的跌打馆看到一个中年男人压着拼命挣扎的父亲,他抄起手边的凳子砸到男人的背上,男人没被砸晕,狰狞地跑过来要抓他,他敲碎了架子上药油瓶戳进了男人的眼睛,男人再没爬起来,父亲跌打馆的工作也丢了,上学时偶尔几个会和他说话的同学从此不再靠近他,他其实并不在意这种事qíng,但父亲却难过内疚,无论他怎么劝说,他总是自责。
父亲温文俊秀,但在那样的环境里,好的皮相和气质反而是一种灾难,他不止一次遇到这样的事qíng,长年累月下来,周围人看他的眼神都是厌恶诡异的。父亲常年都有心事,那件事之后更是忧郁缠身,因为周遭人的闲言闲语,他再也找不到安稳长久的工作,劝他搬家他却难得地固执起来,说好不容易稳定不想再过颠沛流离的生活,他知道父亲只是为了他,心疼的同时又总希望父亲能够更加坚qiáng更有韧xing,而不是对着别人的讽刺嘲笑黯然神伤。
满十岁不久,父亲就病了,病得很重,他们的存款在治疗中很快被消耗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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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