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脱了黄军装,扔了军帽,露出原来的橄榄色国军制服,一个个面目狰狞,杀声震天,如洪水开闸冲上山坡!
参谋激动的大喊:“一师,我看见他们的臂章了,是一师的人!”
沈培楠眼睛放光,把望远镜狠狠往地上一磕:“这边兔崽子,总算回来了!”
他看了一眼手表,开口就胡乱骂娘:“晚了整整三个钟头,害得老子差点交待在这儿,老子当师长的时候,带兵时从来没晚过一分钟!传话下去,让一师师长打完仗卷铺盖去喂马,当一个月马夫好好反省!”
半山腰的日本兵怎么都没想到后方的战友怎么突然变成了国军,此时背腹受敌,只有被动挨打的份,一排排被扫倒在地,尸体骨碌碌沿着陡坡往下滚,阵地上的国军士气大振,嗷嗷吼叫着把刺刀捅穿小鬼子的肚皮,莫青荷听着熟悉的军号声,禁不住全身颤抖,他一把抓住小栓子的胳膊:“咱们的人,还有咱们的人!旅部的支援到了!”
明晃晃的阳光照下来,第一批国军士兵冲上山岗,绿色队伍里开始陆陆续续出现灰布军装的身影,越来越多,汇集成一股洪流往山顶冲击,一面面红旗如同山杜鹃,在阳光里猎猎招摇!
莫青荷跟同志们一起大声欢呼,沈培楠很是不忿,恨道:“妈的,又是八路。”
枪声如爆豆般回响不绝,战士们如风卷残云,小鬼子毫无还击之力,全体被包了饺子,高地迅速被重新夺回,除了两党士兵,涌上来的竟然有挥着锅铲和炒瓢的炊事员,挎着土枪的土匪,挥舞着自家菜刀的村民,一个个双眼喷着怒火,看见有没死绝的小鬼子就用脚踹,用锅铲照着脑门砸,沈培楠和他的参谋都看傻了眼,打了这么多年仗,还没见过这么破铜烂铁的阵仗!
与此同时,近在十几里地之外的晋绥军指挥部也接到了情报,惊讶的发现这支走投无路的中央军竟然绝地反击,还大有一口吞掉冈崎师部这只肥羊之嫌!
必须行动了,否则好处都让别人占光了,更没办法对委员长交代,按兵不动整整半个月之后,他们终于加入了战斗,先是一举歼灭了冈崎派来监视己方的一支大队,又利落的阻断了赶来支援的各方日军,全师一万余人,浩浩荡荡的朝葫芦山推进。
冈崎中将站在指挥部里,举着望远镜观察葫芦山的战局,先是暴跳如雷,紧接着满脸凝重,最后嘴唇颤抖,额头大颗大颗淌下冷汗。
完了,全完了,他对自己说,接着掏出一块手帕,抹干净额头的汗,郑重其事的整理了衣领。
没有时间了。
外面传来敲门声,一位身穿黄色军官制服的大佐走进来,恭恭敬敬的鞠了一躬,双手捧着一柄狭长的黑色军刀。这名大佐身材高挑,年龄不过三十,唇上留着一字胡,面容俊秀,要不是因为常年征战而晒出了古铜色皮肤,说他是一位茶人,或者是一名诗人大约也有人相信。
他深深鞠躬,上身几乎与地面平行,两条手臂直直的送出去,用日语说道:“余部三百七十二人已全部玉碎,请将军速下决心。”
冈崎面色苍白,点了点头:“大日本国的勇士决不能成为支那人的俘虏,今日我将以死表达对天皇陛下的忠诚。”
他规整的跪坐在地,露出一截后颈。
年轻的大佐双手握刀,缓缓举过头顶,他自小习武,动作优雅而从容,就好像在念诵一阕和歌,又好像在执行一场祭典。他知道冈崎之后就要轮到自己,但内心平静,早在多年前,听闻长官葬身北平城一位伶人之手,他的生命就该结束了。
冈崎闭上眼睛,他听见枪声越来越弱,远处传来支那人潮水般的欢呼。
他痛恨支那人的呐喊声,粗鲁,懦弱,肮脏,他哼起一支家乡的小调,陶醉的回忆起从前,春天的富士山顶落满白雪,山脚樱花盛开,穿和服的少女跪在门口,风吹起小金鱼风铃,叮铃,叮铃。
来中国的那年,他的女儿樱子只有十二岁,如今大约已嫁为人妇,有了可爱的孩子。
冈崎想,死亡降临的瞬间,他可以听见樱花飘落的声音。
大佐深吸一口气,高高擎着刀,用力往下一挥。
刀还没有碰到冈崎的脖子,轰隆一声震天巨响,一枚炮弹从对面山坡飞来,在指挥部旁边爆炸了,窗户被震得粉碎,房顶坍塌,滚烫的气浪让两人直挺挺的往后飞了出去,咚的一声闷响,后脑勺磕在冰冷的墙壁上。
腥红的血从鼻孔和耳朵渗出。
世界沉入黑暗。
第101章
冈崎慎之介的指挥部被摧毁之后,残余的日本兵群龙无首,迅速瓦解了,葫芦山阵地的国军和八路军一鼓作气冲下山,仅仅用了半天就结束了战斗。当天下午,晋绥军方面发来通电,声称日军支援的铁路线已全被切断,赶来支援的数支日军大队也尽数覆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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