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回去。”难以想象,我扛单枪跨匹马,居然以这么惹人发笑的口气威胁在场二十来号人,“你们不还我爸一个清白,我就不回去!”
事情闹到这个地步,旁观的人也都乏了,陆陆续续有人要走,也有一些人上来搡我推我,嫌我和我爸堵住了大门,这小区的车辆不能畅行无阻了。
有人推我,我就朝他挥拳头,这下别的人也要涌上来揍我——来者势众,我干不过他们,脸上吃下几拳以后,我忽然把腰上的刀拔了出来。
这么些年舞也算没白练,我拿着刀,抡圆了胳膊一阵乱挥,不管来劝架的还是来干架的,都被我抡出的刀光给吓得不敢上来,不管要走的还是没走的,也都被这阵仗留在了原地。
他们全都眼巴巴地瞧着我疯。丑态百出,耍猴似的。
“你们怎么那么欺负人呢?”估摸着这会儿我哭得比我爸还难看,刚脱口几个字,舌头上便沾满了腥与咸,像是眼泪混着鼻血一股脑地全流进了嘴里。
“四川地震那会儿是我爸犯病最严重的时候,他走不了路,非让我背着他出去捐款……是,我们家是不富裕,开不起奥迪,抽不起中华,甚至想跳舞也跳不上……”我缓缓扫视四周,以刀尖指着一张张陌生又冷漠的脸,“可我爸打小就教育我,做人得挺直了脊梁骨,不是自己的,再多也不取……”
我突然朝那个背头男人扑过去。摆出一副与他同归于尽的架势,我拿刀抵住他的脖子,我说我爸清白做人一辈子,你今儿要不还他公道,我他妈就跟你一起死在这儿!
我用刀子在他脖子上拉开一道口子,逼问着他,是不是你没把停车的钱给我爸?
我这疯劲儿估计真的挺瘆人的,那人居然颤着声音承认了,是。
我又问他,是不是你每回都没把停车的钱给我爸,我爸追着你要了多次,你愣是一次不肯给?
那人颤着声音说,是。
是不是我爸今天又拦着你问你要车费,你恼羞成怒就揍了他,还恶人先告状,反咬是他偷钱?
那人还是颤着声音说,是。
周围人一片“啧”的声音。
“呸!你这孙子!”我狠狠唾他一声,然后把他放了。
喏,真相大白了,是这人自己没给钱,不是老袁偷的。老袁脑子再不好使,也绝不会干这种没脸没皮的事情。我的心情忽然特别愉悦,感到自己身轻如燕,飘飘欲仙。我把刀子收回来,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血与泪。
“哭牛屄啊哭!”我笑着骂了一声仍傻哭一气儿的袁国超,然后高高兴兴地蹲下身子,弯下腰,招呼他说,爸,咱们回家吧。
正当我心满意足打算把我爸背回家的时候,民警来了。
警民鱼水情,我望着那些制服诱惑的帅哥心里一阵激动,然后才意识到,我好像闯大祸了。
第二十六章 我叫你爸爸(上)
被押进拘留所后,我一下子清醒了,先前横刀立马的那种慷慨在瞬间淡退。为了接受检查,我被脱得精光,没轮到我的时候,我就蹲在地上。我掌心向内,搓了搓自己的脸,强打起精神往前头看——在我眼前是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同志,看似跟我差不多年纪,我打量完他的五官又打量他的身板,喊他:“警察叔叔。”
“别叫叔叔,谁是你叔叔呢?”小同志抬起眼,怒狠狠地训斥我。
“打小受着教育呢,见到穿制服的那就是叔叔。”我想凑上前套近乎,被小同志一呵斥,又缩回去蹲在了地上。我眼巴巴地抬脸看他,尽量表现得纯良无害,“警察叔叔,能放我出去吗?事出有因,我也没真想杀人呐……”
“想杀人?想杀人你现在还能安安稳稳坐在这儿?!”小同志命令我站起来,开始检查我的身体,把我左左右右地拨转了几下,又伸手捏了捏我的屁股,“拘留十天、罚款五百已经是轻的了,你老实点,别再整什么幺蛾子。”
“所以说,我这不没杀人嘛,我就是……就是……”再糙再厚的脸皮也扛不住这么有违自尊的事儿。头还疼,舌头也还不利索,结巴半天,没把后话说完。
顺利通过检查,小同志貌似善解人意,替我补上一句:“就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也差不多了,再加上我不是喝大了嘛,武松醉打蒋门神,林冲醉酒遭擒上梁山,都是英雄汉栽在了酒缸里,其实这样的人心眼儿铁定不坏……”
“你话怎么那么多?喝多了就能把刀子架在别人脖子上?那我还想喝几杯,跟我所长干一架呢!”
“可也不是我先挑的事儿啊,那人也揍我了啊,您看,您看看,我这难道不能算是正当防卫吗?”我不死心,指了指脸颊上的乌青,妄图博取对方同情,“瞧我已经被揍得那么惨的份儿上,您就法外施恩,放我一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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