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祺却只是低着头笑:“怎么,你也说不下去了是么,你也感觉听着像真出了事后的辩白吧。”
陈扬听出端倪来,一双深目忽然盯紧了叶祺的眼睛。
“我相信你没有背叛我,昨晚那是一时激愤……这么多年我们一直相处得很好,最基本的信任当然还在。但我希望你能够说服我,告诉我到底哪一环你出了错。或者,哪一环你动了心。”
“我没有!”
叶祺又笑起来,甚至凑过来吻了吻陈扬的眉心:“请你考虑清楚再来向我解释,我会尽力相信你。”
那笑容实在太寒,陈扬不由自主又让了一步:“晚上……你还是回卧室睡吧。”
——现在还是冬天,没有那床家里最厚的羽绒被,你夜里怎么可能睡得安稳。
“还是算了。无论什么情况下,你对我总是有吸引力的。但很不幸,跟你上床对我而言不是可以随便的事情。至少现在,我还没有原谅你。”
再年轻一点的时候,叶祺不是没有过“热衷社交”的经历。那个年岁的他早早地把自己从繁复的世情里抽身而出,因为见得太多而不以为意,渐渐学会了观察一些别人看不到的东西。
有时朋友聚会,一屋子人相谈甚欢,滔滔不绝者有之,洗耳恭听者有之,更不缺的是那些心怀讨好的意思却又无从接话的尴尬角色。叶祺或沉默或微笑,不动声色地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却会在一扇门被风吹得砰然关闭时露出淡淡的闲适神情。
陈扬有幸目睹过这样的瞬间,心底无法控制地为之震动。他知道叶祺喜欢这片刻的宁静:巨响之后人人面露惊惶,各自怀有的心思暂且放下,一切归于同一。就像鸟群飞散后裸露的芦苇滩,大片的水光有着难得一见的温柔面目。
正是这些微妙的瞬间,被他一一把握后才得以窥探叶祺的内心。那是太过不可思议的切入点,他看到一枝一叶,然后叶祺交给他整个世界。
也算是机缘巧合,上天又毫无理由地眷顾了他一次。陈扬回家的时候恰好在书房里看到叶祺,后者正在看书桌上的那封信。
叶祺:
这些话或许看着荒谬,但我也只能选择一字一句地写下来,放到你面前,希望得到你的原谅。
我们生活地实在太过平静,让步与和解似乎是再寻常不过的举动,我早已习惯了。这一次是我让你生着气出门,二十几天里又没能联系到你,最后让你风尘仆仆赶回来看到这一幕,统统是我的错。
我内心的安宁始终是拜你所赐,从二十三岁直到现在。我真的已经不记得如何处理纷争,也不再有把握能让你回心转意,所以一连做错了很多事。也许在你心里,我还是当年那个程序一般精准的性子,可凡是碰上与你相关的事情,关心则乱。
是我算错了人情世故,我承认,但绝不是因为在哪一环动了心。你说得没错,我确实是薄情之人。因为我只看得见你,也只爱你。
以“莫须有”的罪名来否定整件事,这不是你的行事风格。况且我爱你这一事实,原本你也该是最为权威的见证者。
陈扬
怕是先前听到了脚步声,叶祺把信纸折回原样,放进信封,头还没抬起来便开口道:“你吃过晚饭了么。”
陈扬摇头,忽然发觉他的目光没停留在自己身上,于是又补了一声“没有”。
“那我去拿外卖单。”
被冷落的那位还在回味那份久违的失落,叶祺已经与他擦身而过,走到客厅里去翻电话机下面压着的一叠彩印菜单。陈扬皱着眉头,在深重的不安中静静打量他,隐约觉得有一点不对劲。
这分明他心里有气时最寻常的反应,惜字如金,神情冷淡。但凭着共同生活了多年的直觉,陈扬很确定他有异常。至于是哪一点异常……
半天没听到他出声,叶祺转到沙发后面来,稍微离他近了些:“叫两份意大利面好么。”
陈扬的眼神凝汇在他脸上,仿佛要透过眼眸看进心底里去。叶祺与他对视了几秒钟,状似无意地伸手,慢慢搭上沙发的靠背。
状似无意,那是用来蒙骗外人的,他指尖的几分颤抖全数落进了陈扬眼里。心头骤然一紧,他几步上前去急忙握了叶祺的肩头:“你是不是心脏不舒服?胸闷头晕?”
叶祺抿着唇,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眼看着那嘴唇透出一点淡淡的紫色,陈扬慌得差点要吐血,无奈还不敢动他:“你……你好好地听我说,别逞强,别推开我,好不好?”
也不等这别扭的家伙应声,陈扬不由分说地把他拥进了自己怀里,这一抬手便恰好覆在背后的相应位置上,像是要隔着这具身体把他的心脏护在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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