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先生!叶先生您别着急!”
叶祺面无表情,只是嘴唇的色泽有些古怪。如果陈扬在的话,他一定会想方设法赶紧平复叶祺的情绪。这种发紫的唇色对于心脏病人来说是非常危险的,谁也说不准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警卫员定睛看了看,又仔细看了看,终于确定自己没有幻视。这位叶先生的嘴唇确实已经变成紫色了,唇线还越抿越紧,眼里无波无澜,一心只关注着前方的路况。
“喂,叶先生!您的朋友没有生命危险,真的……”车子猛地顿了一下,车速骤减,警卫员好不容易才稳住了自己:“真的没有生命危险,只是骨折……骨折而已。”
没想到这车狠狠一停,转眼又歇斯底里地飚了起来,场面简直比刚才还要火爆。警卫员惴惴不安地想着,不知这轮胎有没有擦出火星来,不知这刹车系统过会儿要不要送去检查检查。
为什么我要说出“骨折”那两个字呢!这明摆着是更加刺激他了嘛,我……我悔啊我!
这边叶祺和警卫员在夺路狂奔,陈飞却稳若泰山地坐在病床前,与神色平静的陈扬共商大计。
“你怎么找了这么个地段被东西砸?这医院……”陈飞掩饰着咳了一声,凑近陈扬低声道:“只敢给你处理创口打止疼针,连个手术方案都拿不出来。”
陈扬毕竟是流了那么多血的人,痛觉神经又受了针剂的强行抑制,精神自然略显萎靡:“这地段难道还是我特意挑的不成,谁知道我就这么霉呢。唉,他们只说要开会商量,又没说就拿不出方案了,你也别……”
话音未落,病房的门被慌慌张张地旋开了,门锁发出一声刺耳的咯吱声,鞍前马后一直伺候着的那位工地负责人把脑袋探了进来,赔笑道:“二位对不起啊,打扰你们了……我们领导刚赶过来,您看是不是出去见一面?”
这话明显是对着陈飞说的,陈扬也就顺水推舟,象征性地捶了陈飞一拳:“去吧,说话客气点。”
谁知陈飞真的出去见了这姗姗来迟的领导,却完全轮不到他这个受害人家属说话不客气。
“你就是那个伤者的哥哥是吧?”该领导敷衍了事地跟陈飞握了握手,还嫌陈飞用力过猛了,泛着油光的粗眉毛皱得死紧:“你弟弟受伤了这很遗憾,但丑话得说在前头,这事和我们公司是没多大关系的。”
陈飞收回手,冷眼看着他。
“我们已经在附近路口都设了提示标志,提醒行人注意高空坠物,按道理我们在这个意外里就不应该承担连带责任了。”
工地负责人偷偷瞄了一眼陈飞的脸色,赶紧伸手去拽自家领导的衣服,想让他好歹别信口开河。那路口根本没有提示标志,铁板钉钉的事实,谁来推卸责任都没有用啊……
领导同志大概是唯我独尊成了习惯了,当下就豪迈地一甩手,自顾自说了下去:“而且啊,我们中建每天都有例行安全检查的,这种起重机故障只是万分之一、十万分之一的几率,只能怪你们家兄弟运气不好,实在是&*&……%¥¥%#¥##”
走廊另一端,叶祺正大步流星往这边走过来。陈飞一身笔挺的军装是够显眼的,不仅叶祺能看到他,别的病患和家属们也都很好奇地偷眼向他那儿瞟,并且对那位拿腔作调的福相老男人也表示了一定程度的关注。
听到身后匆忙的脚步声,陈飞回过头去与叶祺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后继续静静地听着领导的发言。
“虽然这件事很不巧,也很不幸,但我们公司不能承担正常范畴外的责任。”领导说到兴起,满面红光,兴奋难耐:“像这样的事情总归是要发生的,里面这位受伤的同志也该检讨一下自己,走路的时候要看看清楚。尤其是在工地旁边啊,怎么能不看看上面有没有掉东西呢!”
谁也没有看清楚叶祺是什么时候走上前来的,也没人预料到这个始终一言不发的人会有这么惊人的爆发力。反正警卫员只觉得眼前一花,陈大校识趣地往后退了半步,然后就是硬拳头撞击到肥肉和牙齿的闷响,方才还挥斥方遒的领导一下子就被打得顺着墙壁滑到地上去了。
陈飞满意地笑了笑,心想总算不用我亲自动手了,表面上做出一副程式化的镇定样子来,只眼眸深处闪现了一丝快意。
“人在里面,一直醒着,你去看看吧。”
叶祺打完了人转身就走,听到陈飞这句低语也不过缓了一下,更低地回了声“谢谢哥”,然后无声无息地掩上了不远处那间病房的门。
陈飞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呼了出来,然后耐心等着那领导从地上再爬起来。看他还想说话,陈飞终于忍不住了,双臂环抱着朝他又走近了几步:“你们公司最近挺忙的吧,我听说是为了外白渡桥那边老军工厂的改建项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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