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天都睡不足五个小时,这时日就变得格外漫长艰辛。叶祺原本的意思是不让陈扬带着资料回去过周末,好歹松一松弦也不至于走火入魔,谁知周五下午两人刚走出寝室楼没几步,后面顾世琮就追了出来:“陈扬!你的资料!”
叶祺略有不悦地说:“他都背成这样了,周末还看这些东西干什么。”
顾世琮横他一眼,一堆杂七杂八的纸已经塞进了陈扬手里:“他又不跟你住,他要看你管得着么。”
既然做了贼,咱就不能忘了心虚的本分。叶祺听到“他又不跟你住”几个字,心头一惊,立马闭口不语了。同学们都知道陈扬一直去上海的“亲戚家”过周末,只是跟叶祺回家是同一条路线而已。
陈扬把东西收到文件夹里,走出老远才敢凑近了笑道:“看到没?这就叫劳碌命,不想看还有人送过来。”
叶祺翻翻眼睛,忽然想起了什么,抬腕瞄一眼时间:“对了,你陪我去趟市立图书馆吧,今天难得早,还来得及。”
落日时分的街景总是温情的,一切都镶上了暖洋洋的金边,上班族挤在公交车里不掩倦容,一堆一堆的私家车挤在一起慢腾腾地挪不动,金毛大狗伸展四肢赖在草地中央,主人叫了它几嗓子也就懒懒地不说话了。陈扬与叶祺从地铁里爬上地面,不知不觉放慢了脚步,迎着绚烂的余晖并肩而行,静享那种沉默的满足。
在都市里,一条漂亮的大狗永远是人们目光关注的焦点。叶祺看着它的慵懒就想起了陈扬养的德国狼狗:“诶你们家狼狗叫什么名字?”
陈扬答:“狼狗。”
“……狼狗就叫狼狗?!那陈飞那条拉布拉多呢?”
从小叫惯了真不觉得有什么怪异,陈扬头一回意识到他们兄弟俩起名的无能,囧然道:“拉布拉多……就叫拉布拉多。”
叶祺被深深地震撼了,好半天哭笑不得。
轨交转乘的时候耽误了十几分钟,上来又没想着赶路,叶祺心知是肯定赶不及进图书馆了,索性一闪身就晃进了路边的一家可颂坊。
陈扬站在路边等了一会儿,没多久一个透着温热的纸杯就塞进了自己掌心里,上面连吸管都体贴地cha好,叶祺扬首在他耳边轻快地说:“放心,不是咖啡。”
奶茶这东西,一入口就能尝出红茶和奶精的配比如何,失之毫厘就能谬以千里。陈扬这点嗜好甜食的阴暗心理也就叶祺愿意惯着他,在别的地方他自己都不好意思提。作为生长在物质之都的小青年,叶祺对自己喜欢的奶茶品种充满信心,满眼笑意地看着陈扬,甚至都没有问他味道如何。
纸杯上印着书写体的法语,陈扬习惯性地读出来,三个词温柔地流转:CroissantsdeFrance(可颂坊)。
叶祺啜了一口现做的摩卡,毫不客气地笑了笑:“够难听的。”
陈扬也不在意,随着他在大型百货商店的一楼落地橱窗前驻足:“你听谁说法语不难听?你是盘尼西林他们系的老师教出来的嫡系,亏你还好意思拿出来跟别人比。”
叶祺的辅修就在盘尼西林的学校读,那是个拥有无上权威的法语系,生来具备藐视别人的资本。
“……我其实就是嫉妒你的英音,你知道的。”
陈扬侧过脸,认真地看着他:“其实没必要,你就是我听到过的最漂亮的美音了。”
人人都有自己最引以为傲的东西,赞扬多了就算不得什么,叶祺也不明白为什么陈扬的一句话能让他立刻开始脸红。
“我小时候一直认为美音不够精致,直到听到你的口语才变了观念。美音……”陈扬想了想,看到叶祺的神情,不由也笑起来:“美音很圆润,也并不比英音简单到哪儿去。”
叶祺摸了摸自己的鼻尖,刹那间无言以对,然后脑筋忽然跳频了,笑眯眯伸出手去:“给我尝尝。”
陈扬依言把纸杯递到他手里,叶祺的目光却胶着在那吸管的顶端上。陈扬有咬吸管的习惯,嗯,刚才这一截塑料还被他用牙磨过……
看着他的脸越来越红,陈扬觉得极度莫名。
再往前走几步就是阿玛尼的专营店,叶祺越走越慢,结果又停下了。陈扬顺着他的眼神往里看:“哦?你喜欢这种大衣?”
叶祺笑笑,轻描淡写:“趁着年轻还能穿着休闲装招摇过市,再过几年肯定只能守着有领子的衣服了。”
“你是不是想让我说,以后有钱了买给你?”
“……滚!”
如果陈扬四肢健全,接下来肯定要上演全武行。但叶祺此刻只是象征性地撞了撞他的肩,然后带头往前走。
其实叶祺刚才挪不动脚步的原因并不是阿玛尼,而是那些长风衣的款式,就跟某个下雪的早晨陈扬那件一模一样。悠远的回忆被勾起来,情思如毛线团上牵出来的线一般晃晃悠悠,夕阳一映便什么小悸动都藏不住了,一齐拂在心间确是痒不可耐。于是他压低了声音开口,但与其说在问陈扬,不如说是自言自语:“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我的呢。”
52书库推荐浏览: 万川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