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欢情刚刚停歇,陈扬趴在床上感受着另一个人的抚摸。白光闪过不久的脑子还不怎么清楚,所以他有些分不清那是终曲还是又一个序幕。叶祺含上他的耳垂耐心舔弄,极低地问了句“明天你想出去么”,但他还来不及答枕边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左右手都被扣住不放,陈扬尝试着挣扎了一下,未果,倒是免提键叫叶祺抽出手按下了:“陈扬?叶祺的手机怎么不开呢,我找他很久了。”
盘尼西林,那就不用避讳了。叶祺把身体的重心从陈扬背上移下来,直接开口:“可能没电了,你说,怎么了。”
那边习以为常,知道他们两个无所谓免提不免提,也就真的说了:“嘉玥不知道怎么回事,最近联合了我和她两家父母逼我赶紧结婚。”
“那你就结啊,早是早了点,不过定下来也好。”
盘尼西林的口气毫无疑问是焦虑的:“说得轻巧,你让我拿什么结婚?没房没车,眼下这份差事我还不想长期做下去呢。”
“何嘉玥看着不像不讲理的人,你要么仔细问问,或许有别的原因?”叶祺彻底放开了怀里的人,抽张纸巾替他擦掉了额头上的细汗。这动作相当轻缓,陈扬眼睛都没睁,心安理得地承受了。
电话那头重重地叹了口气,只好答应下来:“我再试试吧,唉……还是你们俩省事,永远没逼婚这茬事。”
陈扬无声地笑了一下,叶祺侧脸瞥了他一眼,淡淡应了句“别胡扯”就伸手把电话挂了。
下一个来电接踵而至,这回是陈飞。
“陈扬,我有话要说,你做好心理准备。”
这不是陈飞的作风,连叶祺都面色凝重坐了起来,倒是陈扬一动不动,好像是僵在了那里。
半天过去,陈飞忍不住又“喂”了一声,枕上的人这才道:“好,你说。”
“叔叔上午去医院复查,情况比预料得差很多。”陈飞苦笑了一下,决定实言相告:“或者说,差得不能再差了。”
“……你直说吧,什么地步了。”
“陈扬,你……我也不能再劝你放宽心,医院连杜冷丁都开出来了。你年假千万早点回来,别等明年开春就来不及了。”
陈扬沉默了很久,慢慢拿起手机交到叶祺手里,示意自己不想说话了。
“陈飞,是我。你还有什么要叮嘱的跟我说吧,陈扬也听着。”
陈飞用力闭了一下眼,再睁开来沉郁之色愈发浓重:“你最好陪陈扬一起回来。另外,他们家里现在住了个医学院找来的年轻军医,部队里大概就是临终关怀的意思,你知会陈扬一声。”
再也没有人敢说时光是连续的。它要断裂的时候,对你连一声脆响都吝啬。
陈扬家的院子,陈飞刚挂电话就听到背后有脚步声。他有些迟缓地回过身去,神情已是极度的疲惫。
整日陪伴着全无希望的病人总不是令人愉快的事,韩奕揉着额角推门而出,只身走进薄薄的积雪里。陈飞望着门内万分焦躁的狼狗出了一会儿神,等他快要与自己错肩的时候才问:“怎么样了?”
“吃了药刚睡下。眼下这个情况,还是应该住在医院里最好。”
陈飞抱歉地笑笑:“叔叔一直说自己傲了一辈子,不想最后躺医院里丢人现眼。”
韩奕的目光渐渐透出悲悯来,那里头夹杂了太多的阴霾,沉得人不忍卒读:“顺着老人家的意思也好,反正……”
陈飞了然地点点头,轻声道:“你出去走走吧,这房子太压抑了。”
说罢,自己却转身进去了。铅灰的云仿佛就压在人心头,一场大雪迟迟不肯落下,恰似一个微妙的悲伤隐喻。
第十七章 荆棘王冠
那年新年,陈扬和叶祺踏进陈家看见的第一幕就足够震撼:陈然拄着拐杖站在楼梯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们。
陈飞吓了一跳,刚想开口却被陈扬暗暗拉住,他自己抢先发出了声音:“爸,我回来了。”然后放下行李就迎了上去,扶着老爷子慢慢转身回房:“有什么咱们在屋里说啊,你急着出来干什么……”
叶祺低声在陈飞身后解释:“老人家爱面子,他要装身体好最好是顺着来。”
陈飞沉默着点点头,又顿了顿:“你上去打声招呼吧,陈扬他爸看你很顺眼,昨天还问过你在哪儿过年。”
病重的长辈是家庭中最有权威的人物,每个人看到了都不免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应对,更不要说叶祺原本就心里有鬼,承着陈然的好意愈发如履薄冰。待他二人一前一后沿着楼梯下来,陈扬妈已经从厨房里绕出来,依然葱白细巧的手指在围裙上擦一擦,笑着招呼道:“叶祺也留下来吃晚饭吧,一会儿小韩去医院配药也该回来了,凑个一桌人家里也热闹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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