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摩尼靠在他的胸前,看暗沉的天和地一起后退,空中连一颗星星都没有。一切都像是梦,要是梦,就好了。
“好。”他轻声说道:“我不敢再见大哥的面了。你要是有办法,我们就远远的走了吧!”
顾承喜抬起手,仿佛要去摸白摩尼的脸,然而五指张开了,他作势抓住了白摩尼的脑袋。灵魂依旧悬着,在天灵盖上方,在洋车上方,指挥着他,旁观着他。
洋车拐进胡同,停到了顾宅门前。他背着白摩尼下了洋车,一脚踹开了自家的院门。
院子里还热闹着,蚊虫萦绕着电灯,桌面蒸腾着热气。吆五喝六的小兄弟们一起错愕的扭头望向了顾承喜,不知道他怎么像个强盗似的闯了进来。而顾承喜站在院中,大声说道:“别他妈吃了!收拾家伙,预备出城!”
紧接着他对厨房开了口:“小林,带上钱,你也走!”
赵良武上前一步:“团座,这个时候,出城?”
顾承喜沉着脸答道:“我惹事了,出城逃命。你们跟不跟我走?”
赵良武把手里的筷子往桌上一放,然后对着杜国风等人一挥手:“进屋拿枪!”
一个小时之后,一支十几个人的马队穿过了城门洞子。因为领头的人是城外第四旅第二团的顾团长,所以守兵很利落的开了城门放行。
与此同时,白家的汽车夫独自奔跑在午夜的大街上,方向是霍府的大门。
没人注意到他的去留,而他虽然一贯跟着少爷四处跑,可是方才站在顾宅门口,他感觉到了不对劲。试试探探的进了院门,他看到了一院子穷凶极恶的兵。那些兵歪戴着帽子斜挎着手枪,吆五喝六的从屋子里往外拎箱子扛包袱。不像兵,倒像土匪。而少爷伏在顾团长的背上,像个苍白的人偶,眼神是虚的,目光是直的。
汽车夫无端的怕了。眼看有人已经张罗着要去牵马,他一步一步的退出院门,悄悄的躲到了黑暗中。
后来,顾团长带着少爷上了马,少爷像个傻子似的,头发乱了,一只皮鞋的鞋带也松了,向下垂了老长;顾团长只用一条手臂,便把他禁锢在了自己的怀中。
汽车夫睁着眼睛张着嘴,一声不敢出。直到这些人都打马走远了,他才屏着呼吸跑出了胡同。茫茫然的,他认定这是出了大事。顾团长他不敢拦,于是他决定去找霍家大爷。好端端的,少爷怎么就和顾团长半夜出城了呢?
第71章 缘尽
汽车夫一路跑了个死去活来,及至进了霍府大门时,他已经快要把心从喉咙里喘出来。手扶着膝盖在大门里弯腰站定了,他虽然是急,但没有急成失心疯。他父亲是汽车夫,他也是汽车夫,在宅门里干久了,他虽然年纪轻,但是天生的具有某种常识。少爷不是好走,顾团长也不是好逃,所以他不能声张,得管住自己的舌头。
龇牙咧嘴的抬了头,他一边喘一边继续向前走。让他直接去找霍家大爷说话,他是不敢的;退一步看,有事似乎对秘书长说更合适,可少爷又和秘书长是一对常年的冤家。顶着一头热汗走到了后头的小楼前,他忽然瞧见了副官长!
连滚带爬的快跑几步,他一把揪住了元满的衣袖。元满犯了困,本是想要出楼呼吸几口新鲜空气,冷不防的又见了白家人,他不由得皱了眉:“干什么?”
汽车夫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随即呼出了言语:“副官长,我们少爷被顾团长带走了!”
元满眨巴眨巴眼睛:“顾团长不是在后头关着呢吗?”
这一句话,问出了汽车夫所有的恐慌,甚至让他带出了哭腔:“顾团长……杀人了!”
当汽车夫把事实原原本本的叙述完毕之后,元满的面孔褪了血色。新鲜空气是不用呼吸了,他的脑子里拉起了响彻全城的警铃。甩开汽车夫进了楼,他一路咚咚咚的冲入了客厅。马从戎坐在沙发上,正在一脸倦容的喝咖啡。冷不防的受了惊动,他抬头望向元满,很不客气的训斥道:“大半夜的,胡跑什么?”
元满的脸上现出了哭相:“秘书长,你救救我。我把大帅交待给我的事儿办坏了!”
马从戎不明所以的微微一歪头:“什么意思?”
元满压低声音,喘息着说出了话:“顾团长杀了卫兵,逃了。”
马从戎一扬头:“哦……”
随即,元满继续说道:“他不但逃,还顺带着把白少爷也给拐走了!”
马从戎一睁眼睛:“嗯?”
伸手把咖啡杯子往茶几上一顿,马从戎一跃而起:“哪里来的消息?可靠吗?”
元满一跺脚,成了个哭哭咧咧的大男孩子:“白家汽车夫说的,他们都已经出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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