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抚慰一只老虎或者一匹骏马一样,马从戎一下一下摩挲了他的脊梁,顺毛摩挲。摩挲到了一定的程度,他笑着又开了口:“大爷,好啦,吃多了不消化。”
霍相贞果然放了筷子,抄起餐巾擦了擦嘴。
马从戎收了手,微微弯了腰去看他的侧影:“大爷是不是在顾承喜那儿受委屈了?”
霍相贞看了他一眼,随即一摇头。手扶桌沿起了身,他昂首挺胸的想往外走。然而马从戎追上了他,一定想要逗出他的话:“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当初谁能料到顾承喜会是这种人呢?”
霍相贞不回头,一边往前走一边说道:“这个人的品格和精神全有问题。”
他一出声,马从戎像被吓了一跳似的,反倒一时间无话可说。而霍相贞向前走到了楼梯口,忽然又道:“他像连毅。”
大踏步的上了楼,霍相贞自言自语似的压低了声音:“摩尼和他在一起混,这辈子算是完了。”
马从戎仿佛刚回过神似的,撵着他问:“大爷这回和白少爷见面了吗?”
霍相贞往书房里走:“没见。”
马从戎随着他进了书房:“怎么不见一见?”
霍相贞坐到了大写字台后,抬眼去看马从戎:“啰嗦,出去!”
马从戎微笑着一躬身,退出书房吃饺子去了。
马从戎不动声色的开始胡吃海喝,大补了三天之后,他的白皙皮肤有了光泽,黑眼珠子也透了亮。这天傍晚,他鼓着一肚子汤汤水水下了楼,想要进行饭后的散步。然而刚刚出了楼门,他便看到了霍相贞。
霍相贞站在小楼附近的一棵老树下,正在独自玩篮球。两根树杈之间绑了个铁圈,算是篮筐。他人高马大的腾挪跳跃,很灵活的拍球运球投球。马从戎停了脚步,静静的看他——将要满三十岁的人了,却还存着一点小少年的心,而且是个孤独的小少年,因为元满没了。
夏日的傍晚,一天中最凉爽的时刻,放到先前,正适合霍相贞和元满舞刀弄棒,或者到花园子里打网球。马从戎看他一个人玩得怪可怜,颇有意给他做个伴。但是退一步想了想,马从戎又自认为没有陪着他撒欢的本领与力量,一旦强行上阵,很有受伤的危险。
马从戎若有所思的旁观良久,最后上前几步,他开了口:“大爷,歇一会儿吧!”
霍相贞停了动作,面红耳赤的托着篮球转向了马从戎。汗水顺着他的鬓角往下淌,眉毛睫毛也全潮湿了,显得异常浓黑。仿佛是很意外于马从戎的到来,他盯着对方看了半天,一边看,一边喘,傻头傻脑的没表情。
马从戎对他笑了,想抱抱他,拍拍他。可怜见的,一个人玩。
马从戎留了心,要给霍相贞找个皮糙肉厚的新伴儿。
霍相贞不知道他憋着个新款的马屁,也不理他。装甲列车闯了一趟山东,无往不胜,只最后败了一次,把自己败成了俘虏。总而言之,钢铁家伙还是有用,只是总控全局的工程师死了,倒是一桩棘手的麻烦。
霍相贞让马从戎和安如山去寻觅好工程师,不拘国籍,中西皆可。发话后的第二天,马从戎像个骡马贩子似的,把位金发碧眼的白俄青年领到了霍相贞面前。霍相贞见青年至多也就是二十岁上下的年纪,不禁莫名其妙:“他是你给我找的工程师?”
马从戎笑道:“不是不是,我给大爷找了个伴儿。大爷闲了的时候,可以和他练练拳脚。”
霍相贞没想到马从戎如此不务正业,当即想对他本人先练练拳脚:“你——”
马从戎笑眯眯的继续介绍:“他叫安德烈,原来是安军长的卫士。您别看他现在只是个小兵,要是俄国不闹革命的话,他早袭爵了。”
霍相贞见了马从戎沾沾自喜的样子,不由得哭笑不得:“马从戎!我让你去找工程师,你可好,给我弄回了一位爵爷!”
马从戎态度很好:“大爷您息怒,我一直在找工程师,这位爵爷只是我捎带手弄回来的,没耽误正经工夫。您和他练练把式摔摔跤,既能强身健体,又能解闷,实在是比打篮球强。您说是不是?”
霍相贞不耐烦的连连挥手:“什么屁话!带着你的爵爷滚出去!”
霍相贞终日忙碌,先把自己的卫队重新恢复了规模,又让三辆装甲列车驶向天津,在津浦大厂接受检修。除此之外,他也去面见了张老帅,因为打仗没打好,所以被张老帅骂了一顿。骂就骂了,他自认该骂,心悦诚服的没有话说。
天气越来越热,江苏守军已经把革命军彻底逐到了长江南岸。段中天和霍相贞是一起得意了,护国军也偃旗息鼓的没了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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