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等到了大年初一这一天,他额角上的血痂也该脱落净了,脖子上的指痕瘀伤也该淡化消失了。今早带着一盒奶油蛋糕出门上了汽车,他惴惴不安的,半路几次三番的想让汽车夫调头返回。他不知道自己和自己的奶油蛋糕是否会受大哥的欢迎。及至汽车临近霍府之时,他竟然慌得出了冷汗。
结果慌来慌去的,他第一眼见到的人,却是顾承喜。
一步一顿的登上了三级石阶,白摩尼眼看顾承喜站在自己面前,并没有让路的意思,便带着笑意又开了口:“顾承喜,怎么着?好狗还不挡道呢,大过年的是不是想找骂?”
顾承喜不怕白摩尼,可白摩尼现在已经不仅仅只是个白摩尼。如果白摩尼只是白摩尼,他满可以立刻拎着这小子的后衣领往外一扔;可如今他若是当真扔了,连毅的卫队长必定不会旁观坐视——当然,一个卫队长也还是不值一提,可打狗还得看主人,卫队长的主人可是连毅!
心照不宣似的,双方都不提安德烈方才的大骂。顾承喜向外一抬下巴,姿态很像霍相贞:“白少爷,你来的不是时候,今天我和大帅有话要谈,他没时间招待你了。”
白摩尼压低了声音笑道:“顾承喜,别他妈的跟我扯皮。痛快的让我进去瞧一眼,咱们有了事儿也好说;否则的话,我跟你敞开了闹,横竖我是个闲人,大过年的,你也有时间。”
顾承喜向身边卫士横了一眼,随即后退一步说道:“明告诉你吧,今天这地方你进不来。”
话音落下,三名卫士一字排开的堵住了楼门。而白摩尼当即对着卫队长开了口:“傻看什么呢?他们有人,咱们就没人了?去,传话把外头的人全叫进来,我今天跟顾军长杠上了!”
大过年的,卫队长并不想和任何人杠,但是白少爷既然能把军座挠成烂柿子,自然也能把自己啃成烂羊头。卫队长惹不起白摩尼,于是无言的向后方副官递了个眼色。而副官把蛋糕盒子小心翼翼的放回汽车座位上,当真领命跑了。
顾承喜心里惦念着楼上的霍相贞,偏偏白摩尼又摆出了死缠烂打的架势,卫士们一不留神,还放出了一个状如疯魔的老毛子。楼上楼下全是问题,他夹在其中,正是进退两难。而白摩尼表面惫懒轻松,其实心里的火苗子窜得更高——早听说大哥家里就剩了个白俄听差,如今上头那个黄毛脑袋是疯疯癫癫的人不人鬼不鬼了,那么大哥呢?大哥怎么一直一声不出?
白摩尼想不出顾承喜和大哥之间会有什么深仇,但是也难说——当初自己和他之间又有什么深仇?他不也是说翻脸就翻脸了吗?
正当此时,顾承喜忽然一扭头,转身快步跑向了楼梯。连蹦带跳的窜上了二楼,他在卧室门外停了脚步。伸手用力推了推门,房门纹丝不动。攥了拳头又是一捶,门后传出了一声愤怒的叫喊。内容是什么,听不清楚,总之如同野兽的咆哮一般,声音凶恶而又愤怒,是一切尽在不言中。
顾承喜急了,这老毛子这么赤胆忠心的维护霍相贞,也让他心里酸溜溜的要冒火。他开始对着房门拳打脚踢,而卧室里的安德烈跳下床,用肩膀狠狠顶住了五斗橱。双脚一前一后的迈了弓步,他要让敌人见识见识他的力气。
隔着一扇房门和一架五斗橱,安德烈和顾承喜相持不下。楼上在闹,楼下也在闹,寂静许久的霍府忽然变得人声鼎沸。霍相贞在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喧嚣之中,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侧脸望着安德烈的背影,他挣扎着翻身想起。可是未等他真正动作,靠窗一侧骤然起了“哐”的一声巨响,随即一股寒风把窗帘鼓起多高,却是有人爬了梯子上了二楼,击碎了大块的玻璃窗!
卫队长鹤势螂形的俯身弯腰,踩着窗台跳入房中,随即转身面向窗外,他把双手插到白摩尼的腋下。白摩尼一手握着手杖护了头脸,一手向上搂了卫队长的脖子。下方一名卫士托了他的大腿屁股,卫队长双手使劲,把他硬是从窗洞中抱进了卧室。窗户没了玻璃,楼下的混乱嘈杂越发清晰了,是顾家的卫士和连家的卫士撕扯了个不可开交。光顾着撕扯了,谁也没想到白摩尼会另辟蹊径的爬了窗户。
迎着寒冷的烈风与阳光,霍相贞定定的注视了白摩尼。混沌的头脑在疏忽间清醒了一瞬,他想:“小弟。”
与此同时,安德烈应声回了头。看到了房内的白摩尼和卫队长,他立刻嘶吼了一声:“走!出去!离开我们!”
白摩尼盯着霍相贞从棉被上方露出的一点肩膀,脑子里“铮”的一声,生生的断了根弦。难以置信的深吸了一口气,他随即抡起手杖抽向卫队长:“你下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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