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即他把安德烈扔向了前方人群。副官们万万不敢逃避,当场被安德烈砸了个东倒西歪连滚带爬。其中李副官猝不及防,摔了个四脚朝天。霍相贞弯腰向他伸出了手:“就这么点儿本事,还有脸当副官长。”
李副官抓着他的手,想要做个鲤鱼打挺,然而挺得微弱,只有肚皮向上一拱。霍相贞没空欣赏他的功夫,直接把他拎了起来。望着面前这一大帮灰头土脸的漂亮青年,霍相贞自己也纳闷,不知道当初马从戎是从哪里找来了这么整齐的一批绣花枕头。
单把安德烈叫出来,他迈步走向了后院。及至在后院正房的堂屋中坐下了,他端起一杯温茶喝了一口,然后抬眼望向安德烈问道:“李天宝他们,平时欺不欺负你?”
安德烈把这话放到脑子里转了一圈,末了领会了,连忙摇头:“没有,闹着玩。”
霍相贞把茶杯往手边的小方桌上一放,起身走到安德烈面前张开双臂。安德烈会意,抬手开始给他解武装带。及至武装带和铜纽扣全解开了,霍相贞转身背对了他,开口又道:“我的小老毛子,让他们玩儿?”
安德烈为霍相贞脱了军装上衣。一手拎着衣服,一手拎着武装带,他没有长篇大论的本领,只会用片言只语做回答:“玩……都高兴。”
霍相贞回头看了他一眼,随即摇头笑了一声:“也好,你算敦厚有福。”
霍相贞一回来,安德烈就不往前院去了。将一小块旧席子铺在厢房门口的台阶上,他晒着太阳席地而坐,慢条斯理的给霍相贞擦马靴。厢房的门窗全开了,几只蜜蜂在他短短的金发上嗡嗡的盘旋,房内的霍相贞坐在大书桌前,正在专心致志的写信。院角的樱花已经凋谢了,樱花树下绿草葱茏,其中闪烁着几点新绽放的黄白小花。安德烈低头擦一会儿马靴,抬头看一会儿花,心中暖洋洋的很平静,甚至有一点幸福。
正当此时,后院门口忽然伸进了个鬼鬼祟祟的脑袋,正是李副官。对着安德烈招了招手,他有气无声,嘁嘁喳喳的呼唤:“嗨!爵爷!”
安德烈应声抬头望去,张了嘴眨巴蓝眼睛。而李副官将一根食指竖到唇边,先是挤眉弄眼的做了个噤声的动作,随即继续招手,示意安德烈过去。
安德烈不明就里的放下了抹布和马靴,起身当真走向了李副官——刚一走到门口,他便被李副官一把薅出去了。
穿过一重院门,安德烈莫名其妙的问李副官:“有事?”
李副官轻声说道:“秘书长来了!”
秘书长现在成了个棘手的人物,照理来讲,李副官不敢不招待这位曾经的霍府九千岁,但是现在宅子就这么大,前院高喊一嗓子,后院立刻就听得见,这让他可把秘书长往哪里招待?若是直通通的去禀告大帅呢,往日的例子摆在那里,大帅又是必定要将秘书长远远的驱逐——可是,谁敢、谁又好意思,去出面驱逐秘书长呢?
李副官处理不了这件事,于是把麻烦推给了安德烈。而安德烈听说马从戎来了,立刻欢天喜地的冲出了院子大门。马从戎是轻装而来,身后只带了一名随从。穿着一身秋香色绸缎长袍,他长身玉立的站在大太阳下,对着安德烈展颜一笑:“爵爷,你好啊!”
安德烈也笑了,简直有些激动:“喵长。”
然后不等马从戎说话,他直接侧身向院内一指:“我去告诉大帅!”
马从戎当即拽住了他:“慢着,爵爷,我问你句话,你敢不敢直接带我进去?”
安德烈没听明白,一脸疑惑的向马从戎探了头:“进去哪里?”
马从戎笑了:“还能进哪儿去?进大帅的屋里呗!”
安德烈为难了:“大帅不许人随便进后院,要先通报才行。”
马从戎抓着他不松手:“我除非是直接进去了,否则大帅肯定对我又是俩字——不见!”
安德烈看着马从戎,迟迟疑疑的想起了北平光阴。那时候马从戎是一趟一趟的往霍府跑,春节前还给了他一卷子钞票,以及一箱奇大的虾仁。
把心一横把牙一咬,安德烈鼓起了勇气答道:“好,喵长,你跟我走!”
副官们听说秘书长来了,呆头鹅似的在院子里站了队,问候也不是,不问候也不是,只好对着马从戎拼命的点头微笑。马从戎体谅他们的苦衷,风度很好的向他们挥了挥手,随即穿过前院,跟着安德烈往后院去了。
他们进入后院时,霍相贞刚好写完了手上的信。把信笺折好了塞进信封,他转向窗外正要喊人,哪知安德烈和马从戎牵牵扯扯的走进院内,马从戎东张西望的环视着周遭环境,正好和他打了个照面。窗内一个人,窗外一个人,四目相对,因为都是太意外,所以竟是一起怔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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