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从戎困兽一般,在家大规模的唉声叹气。与此同时,顾承喜已经飞快的开完了会——其实会议并未结束,但是已经没了他的事情。他成功的打散了霍相贞的残部,残部也只有一个团左右的人马,收编就收编了,也没人留意;保定的情况可就复杂多了,首先被俘的士兵就足有三四万,被缴获的好武器更是不计其数。说起来这是东北军和中央军双方合作的战果,那么俘虏给谁,枪炮给谁,都不好算。对于霍相贞本人,因为已经成了光杆司令,所以与会众人倒是没什么可说的,既然顾承喜一口咬定他是逃了,那就算他逃了吧!
顾承喜无事一身轻,但是没敢立刻就走。人在天津住下了,他想起了马从戎。马从戎在他眼中,基本是一无是处,连形象都类似黄鼠狼子,但毕竟是从小就开始伺候霍相贞的,伺候得这么久,成绩又这么好,想必也是有一番手段。顾承喜不知道凭着马从戎的分量,能否打动霍相贞的心,解开他那一肚皮找死的邪心思。
没办法了,但凡有招,他也不会引着马从戎去见霍相贞。好容易才把霍相贞逮住了,他真想关门闭户,把霍相贞与世隔绝的藏个严实。可是和“活”相比,“藏”是第二位的。人都死了,都没了,还怎么藏?还藏什么?
顾承喜借住在一所大宅子里,大白天的穿戴整齐了,哪里也不去,就在床上躺着,一颗心像油煎似的,煎得他辗转反侧,滚得头不是头脚不是脚。副官见他早饭也不吃,午饭也不吃,还以为他也生了病,忍不住扒着玻璃窗从外往里看,结果正看到顾承喜一挺身坐了起来,一脑袋头发全竖着,像个直眉瞪眼的大刺猬精。
顾承喜起身之后,又愣了足有三分多钟,末了一拍大腿,定了主意——人命关天,死马当成活马医吧!
副官用梳子蘸了生发油,给顾承喜梳了个整整齐齐的小分头,顾承喜自己也擦了把脸,然后没顾得上吃饭,直接就出门奔马宅去了。
马从戎在火车站随口邀请了他一句,没想到他会真的光临,不禁有些意外。强打精神露出笑容,他亲亲热热的迎接出来,握着顾承喜的手不肯放,是友爱极了的模样。顾承喜却是没心思和他谈笑风生。进门落座之后,他开门见山的进入了正题:“三爷,我有要紧的话要跟你讲。”
马从戎听了这话,心中一动,立刻收敛笑容,正色向他探过了头:“顾军长,您请说。”
顾承喜沉吟了一下,随即把心一横,开口说道:“静恒在我那里。”
马从戎登时睁圆了眼睛:“大爷——在您手里?”
顾承喜也不知道自己这话说得对不对、该不该,反正话已出口,覆水难收:“他兵败了,跳河寻死,被我给捞了上来。现在他人在顺德府,安全是安全的,不过正在闹绝食,肺炎发作得也很厉害。”
马从戎打了结巴:“绝、绝食?”
顾承喜沉重的点了头:“我也不知道他有多少天没吃过东西了,把他从河里救上来的时候,他就已经饿得没了人样儿。现在全靠个洋大夫给他往血管里打糖水……”说到这里,他很艰难的咽了口唾沫:“人……只剩一口气没断了。”
话音落下,他抬眼去看马从戎:“三爷,你是个伶俐人,又跟了他那么多年,所以我想来问问你,有没有法子让他回心转意。”
马从戎猛的抬了一下膝盖,仿佛是要一跃而起:“顾军长,劳您带我去见他一面。”
他激动,顾承喜却是镇定:“三爷,你先想好了,有没有把握,否则这一来一回,路途也挺远,要是不成功,反倒耽误了时间。”
马从戎一拍大腿,急出了一脸苦相:“顾军长,霍家本来就没什么人,这一仗打下来,雪师长他们死的死,逃的逃,也全散了。您说现在除了我,还有谁能过去劝他?就算是不成功,我也得试试啊!我——”
话说到此,马从戎忽然顿了一下,紧接着像是自言自语一般,他的声音忽然轻了许多:“白少爷应该能劝动他。”
顾承喜早把白摩尼忘出十万八千里了,如今听了马从戎的话,他才想起除了面前这个姓马的细长条子之外,霍相贞还另有一个心肝宝贝——那一位了不得,可是真宝贝儿啊!
“好家伙!”他犯起了嘀咕:“难道我还得把马从戎和白摩尼一起带回去?这算不算是我自找绿帽子戴?”
紧接着,他又想起了骨头架子似的霍相贞。和人命一比,绿帽子似乎也就算不得什么了,况且他转念一琢磨,感觉这也不能算是绿帽子。
向前正视了马从戎,顾承喜出声问道:“白摩尼现在是不是还跟着连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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