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此时,顾承喜忽然出了声:“大帅现在……还闹不闹头疼了?”
霍相贞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答道:“不疼了。”
活动在他后背上的滚热巴掌忽然暂停了,霍相贞静等片刻,没有等出音信,便想开口询问。不料未等他开口,顾承喜又说了话:“我、我亲你一下!”
不等霍相贞做反应,他已经俯身把嘴唇贴上了对方的脊梁,吮出“叭”的一声轻响。霍相贞当即侧身望向了顾承喜——也不说话,也不质问,就单是若有所思的看着他。
迎着霍相贞的目光,顾承喜仿佛是无地自容了。低头望着自己撂在大腿上的双手,他毫无预兆的笑了一下:“你别生气,我没别的意思,就是亲一下。我——我太想你了。”
然后他看了霍相贞一眼,脸上的笑容带了苦意:“我知道我想也是白想……你是大帅,你心地好,肯让我在你手底下安安闲闲的吃干饭,我已经是很感激。我不糊涂,我心里明白道理。刚才就是……就是……”
他搓了手,依旧是笑,笑得不但苦,而且几乎带了泪:“就是……实在忍不住了。”
霍相贞对他一挑眉毛:“你还有什么是忍不住的?一并说出来吧!”
顾承喜摇了头:“没了。我没吃熊心豹子胆,就算吃了熊心豹子胆,我也一样听你的话。所以……亲一下……就够了。”
话到这里,他涨红了脸,气息也粗重了。霍相贞知道他本是个乡野间的混混一流,也许脸皮厚过地皮。他能面红耳赤,大概也是桩罕有的事情。
坐起身盘了腿,霍相贞没有想出什么眉目,对待大红脸的顾承喜也是无计可施。背对顾承喜坐稳当了,他决定把这糊里糊涂的一页先翻过去。抬手一拍自己的肩膀,他拍出了“啪”的一声:“继续!”
顾承喜脸上羞怯困窘,其实眼角余光一直在瞄着霍相贞。霍相贞一发话,他立刻上了手。单腿跪在床边,他反复揉捏了霍相贞的肩膀。歪着脑袋凑近了对方的后脖颈,他舔了舔嘴唇,又是轻轻的一吻。
霍相贞对他的吻毫无好感,然而嘴唇所触之处的肌肤,却又过电似的麻了一下。不甚自在的扭了扭脖子,他把双手搭上膝盖,向前问道:“怎么回事?得寸进尺了?”
他看不见顾承喜的脸,但是感觉顾承喜似乎是笑了,因为有气流柔弱的拂过了他的耳垂。紧接着,是顾承喜闷声闷气的回答:“我……”
这样的顾承喜,让霍相贞联想起了一只傻头傻脑的癞皮狗——白摩尼小时候养过这么一条,总是自以为诡秘的四处偷吃,一旦被人捉了现行,便伸了舌头做傻眼状。如果它会说人话,在面对质问之时,回答大概也只有一声“我……”。
霍相贞抄起了一把折扇。折扇不贵重,扇骨子的材料是竹子,合拢起来像件武器。单手向后扬起折扇,他一扇子抽中了顾承喜的脑袋:“再有一次……”
话未说完,甩手又是一抽:“军棍伺候!”
他手挺狠,顾承喜疼得“哎哟”出声,随即却又问道:“大帅,亲一下,得挨多少军棍?”
霍相贞侧过了脸:“什么意思?”
顾承喜真笑了:“要是少,我就再亲一下。”
霍相贞转向了前方:“打死为度!”
顾承喜低声笑道:“那我不敢了。”
霍相贞缓缓的说道:“你这句话答得很好。在我手底下做事,应该牢记‘不敢’二字。不敢了,才能不逾矩。不逾矩,各安其位、各得其所,才能天下太平。”
顾承喜当即答道:“记住了。”
答得规矩利索,可惜口不对心。顾承喜心想自己若是个“不敢”的人,当初就不会从死人堆里背出个平安!那么黑的夜,那么大的雪,他敢背着个素不相识的半死人,趟着漫山遍野的尸首往外走。他当初若是“不敢”,现在人间早没霍相贞这个人了!
顾承喜不再吭声,运足了力气给霍相贞按摩肩膀。霍相贞长久的面壁,也是一言不发。顾承喜捏得他骨节泛酸,酸得舒服,抵消了痛。很享受的半闭了眼睛,他想起了马从戎。马从戎也有这样的好手艺,总能够轻而易举的打发掉他身上一切的不如意。马从戎跟了他多少年了?记不清了,马从戎从小就长在霍府,马管家的儿子,和半个少爷也差不多。他念书,马从戎跟着念书;他习武,马从戎跟着习武。在文武两方面,马从戎毫无成绩可言,但是总跟着他,跟着跟着,终于跟成了天经地义。
他一直认为马从戎不是什么好料,从小到大,他爱答不理的带着他,栽培他,后来还睡了他。其实他的对马从戎的印象始终没变,然而无可奈何,他知道自己是被这个家伙笼络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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