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营里盘桓了大半天,霍相贞了却了心事,预备下午打道回城。连毅像个老郎中似的,通过霍相贞的言谈举止进行望闻问切,末了诊断霍相贞此行应该不会翻出大浪,便也放心大胆的回了家。
霍相贞到了安如山的新居,又见了他花千金娶来的新姨太太。新姨太太的确是品貌出众,而且没有辜负安如山的吹嘘,当真亲手烧了一桌子好菜。等到安如山陪着霍相贞酒足饭饱了,她也果然莺声呖呖的唱了一段大鼓书。
安如山察言观色,见霍相贞被自己招待得挺高兴,便大着胆子提出请求:“大帅,我有个不情之请。”
霍相贞端着一杯白兰地,微醺着望向了他:“说。”
安如山笑道:“大帅能不能给我留幅墨宝?我到时候给它镶个玻璃框子挂起来,也让家里光彩光彩。”
霍相贞喝酒喝舒服了,非常的好说话,一求便应。安如山立刻把他引入厢房,将笔墨纸砚全预备在了案子上。霍相贞乘着酒兴,一手持杯一手抄笔。蘸饱了浓墨望向窗外,他脑子里一时没了好词,正是踌躇之时,忽见元满探头探脑的进了院子,便不假思索的垂下眼帘,龙飞凤舞的写了“圆满如一”四个大字。
他看元满之时,安如山也跟着他一起看了;如今再瞧纸上大字,安如山若有所思,口中则是夸奖感激得热闹。霍相贞把笔向旁一掷,手扶着案边晃了一下,是酒意已经有了七八分。安如山连忙扶住了他,又扯着嗓子吼道:“元满!进屋帮忙!”
第25章 玩伴
霍相贞白天在打靶场,和个名叫元满的小副官合作玩了一阵子重机枪。玩过了枪,霍相贞又主动和小副官扯了好几句淡。晚饭后霍相贞给安如山写了幅字,字里带着元满的名字。写完字后霍相贞喝醉了,又是元满伺候他进了卧室睡觉。
元满进了卧室不久,霍相贞这一天的所作所为已经被人通过长途电话,尽数报告给了远在北京的马从戎。马从戎静静听着,没有多问。及至挂断了电话,他默然无语的坐在房内,一坐就是一个时辰。
“完了。”他想:“打替工的来了。”
他心里一阵一阵的拧绞着疼,疼得让他恨不能剖开胸膛攥碎了它。拧开一瓶洋酒仰头灌了几口,心疼稍微减了,血管里却又起了火。独自出门坐到了正房前的石头台阶上,他一手搭在膝盖上,一手拄着地上的长脖子洋酒瓶。迎着夜风吐出一口酒气,他仰起头看星星。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他想自己既是牛郎也是织女。机关算尽太聪明,算来算去,却只是自己一个人的事情。
他不知道在霍相贞的心中,自己到底占了个什么位置。要说霍相贞无情,那他不必把自己一直抬举成公署里的秘书长;要说霍相贞有情,可情又在哪里?他舍生忘死的让霍相贞干了好几年,霍相贞连句好听的私话都没对他说过!
可不是舍生忘死?每回从霍相贞的床上下来,他都像是死了一回。其实死了也好,活活让他干死了,至少可以吓他一跳,至少可以告诉他,自己本来也是个有血有肉有热气的活人!
马从戎一口接一口的喝酒,喝得红了脸也红了眼。白摩尼固然可恨,但是人家是白灵机的弟弟,有招人恨的资本;那个元满又是什么东西?霍相贞从来不和下边人扯淡,今天怎么就扯上了?是怪罪了自己,还是厌烦了自己?
抬手遮了眼睛,马从戎缓缓的垂下了头。太难受了,太难受了。霍相贞几年如一日的只睡他一个人,几年如一日的用手臂勒出他一身的青青紫紫,他还以为霍相贞是真爱上了他。躲在手掌下面狠狠的闭了眼睛,他挤出了眼角一滴泪。忽然颤抖着吸了一口长气,他放下手面向了前方。
“不对!”他毫无预兆的换了思路:“大爷在这方面一直是有点儿傻,傻到二十大几了,会说开窍就开窍?除非元满长成了天仙——但是再仙又能仙到哪里去?白摩尼的相貌就算是顶尖儿的了,元满还能比过白摩尼去?”
思及至此,他一挺身起了立。不能坐在家里多愁善感长吁短叹了,趁着自己还是秘书长,趁着自己在霍相贞面前还能说上话,自己得把霍相贞重新哄回来。霍相贞在人生前二十年中,被白灵机管成了感情方面的呆子。所以要说哄,也好哄。
把洋酒瓶子送回房内,马从戎大踏步的走向了院门,一边走一边高喊自己的汽车夫:“小王,开汽车,去府里!”
小王披着褂子出了门房,睡眼惺忪的问道:“三爷,都半夜了,您还去?”
马从戎一瞪眼睛:“我去府里不用挑时候!你给我快点儿!”
马从戎像个鬼似的进了霍府,提着灯笼往深处走。草丛中已经有了稀疏的虫鸣,正好配合了他的心跳。他忽然想起了一款新式马屁,决定将其狠狠的拍出个响儿,让大爷乐一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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