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居乐业_大刀滟【完结+番外】(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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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独自己的表qíng、眼神,总是一样,轻轻淡淡。
他把这些人的感qíng当作一种纪录,时时刻刻提醒自己:人生还有更多美好选择,不必非要在一棵树上吊死,死了不是被人围观,就是要被人收尸,不管哪个都很不光彩。
他历经过,太清楚,事实证明他的论调从来无错。
可这一刻,他万般无措。
墙上没有少年,安掬乐忘了,往后也不会补拍。安掬乐笑了一声,倘若他现在跟杜言陌拍一张,贴上去自己的表qíng……肯定和里头那些人没两样。
他不想悬挂自己。
忽然,安掬乐手机响起。
他一震,翻身坐起,杵在那儿没接。
手机响了会儿,停止平复,又接连响dàng。LADY GAGA毫无所谓地唱:让我们来玩爱qíng游戏,来玩爱qíng游戏。你想要爱,还是要名?想不想玩把游戏?玩一把爱qíng游戏……
爱qíng游戏……
安掬乐吁了口气,上前拿起手机,萤幕上来电者显示为「小阿甘」。
他没给少年设定特别铃声,虽说这样方便许多,可任何会令他人变得独一无二的事,他不想gān。
安掬乐瞅了很久,瞅到画面静止,小阿甘不打了,倒是发来简讯。他按开,里头只有一句:「请你接我电话。」
真奇妙,他能感知到少年那股慌张……慌什么,你又不爱我,可是你怕失去我,因为我是你人生里第一块浮木,你怕缺了我,这茫茫大海,一不小心就淹死。
他搁下手机,简讯声再度传来,安掬乐分明不想看,还是忍不住看了。
「对不起。」
三个字,挂在那儿,安掬乐看着,气不打一处来。「为何道歉?」他回了讯,犀利问道。
少年很快回覆:「你生气了。」
安掬乐又气又笑,为了讨好而道歉,算什么?「你没错,是我错。」
安掬乐手机响了,让我们来玩爱qíng游戏,来玩爱……「哔」。他直接掐断,拒接,少年再发简讯来:「请你接电话。」
「不要。」
他这般回,于是手机安静了,足足过了一小时,少年没打电话,也没再发任何讯息来。
安掬乐有点儿不淡定了,吵架最怕一方拿翘,拿着拿着,另个人gān脆翘掉了,相应不理。
他心头慌乱,表面上他主导了一切,事实上他太清楚:杜言陌不爱他,所以随时能抽手。
很简单的,浮木多得是,了不起学游泳,少年溺不死。而他这块不被需要的浮木,就成了海上漂流的一块垃圾,伴随岁月腐朽,毫无价值与用途。
不仅是少年仰赖他,他也在仰赖被仰赖的那种感觉。
一切都不对了。
因为对方年纪小,以为不会有多余心思,无须猜忌、防备,于是安掬乐放任了……放得太任,导致喜怒哀乐全被捏进对方手里,就像当初……安掬乐左腕疼,疼得他牙齿打颤,半身都快麻痹。
这是一种幻肢痛,截肢的人偶尔会错觉自己失去的肢体存在:只因ròu体记得那份凌迟痛楚,不时回忆,像个警讯,曾经有人建议他看心理医生,他拒绝了。
没人比他更了解自己,他下贱得很,需要这份痛,需要被提醒:不要爱、不能爱。
不知隔了多久,和气氛全然不搭的简讯声再度响起:「啊啊~满了~塞得满满的~~」冉撷羽上回问他还能再低级点吗?他想了很久,想出这个。
安掬乐淡淡瞥了眼搁在桌上的手机,他疼得没力,最终拿过来瞧,心想若是广告简讯我就客诉到你死……一摁下,他眼珠子瞪大,连忙冲到窗边,扯开落地帘。
少年站在马路边,看着他。
黑夜里他房里点着光,动静太明显,两人隔着四层楼相望,他看不清少年脸上细节,但见他似乎笑了。
安掬乐心口一紧。
手机简讯里一行:我在你家楼下。
这他妈……这他妈是恐怖小说啊!!
安掬乐浑身都毛了,回讯:「你怎知我家在哪?」
杜言陌:「先前陪你跑步,刚巧见你进了这栋楼。」
安掬乐扯唇哼笑:「或许是我姘夫家呢。」
杜言陌:「我不会形容,但我知道你没跟别人……一碰就知道了。」
安掬乐脸热,有种被看穿的羞恼。他在楼上盯着少年好一会,写道:「回去,我不想看见你。」
他把话说狠。送礼的事,说真的他不气了,也没立场气,甚至自我反省了一番,反省出新境界。他左腕疼,可望着少年,那疼又转化成另一股很微妙的dàng漾感受,传递至心尖那儿,苏苏麻麻的。
尤其见少年写来:「我想见你。」那更……
安掬乐闭了闭眼。「你见到了。」
「我想亲你,想抱你。」
安掬乐捏着窗帘,手指都泛白了。「回去。」
杜言陌:「不。」
安掬乐:「我报警。」
杜言陌:「那样麻烦的是你。」
XX蛋咧!「随便你好了!」安掬乐松开手,把窗帘拉上,回身进屋。请神容易送神难,他当真体会了一把,瘟神,简直是瘟神!
安掬乐烦到不行,实在想抽烟,偏偏答应戒了,又觉得不该。杜言陌就是这样掌控他心神的,下蛊一样,安掬乐心神不宁,不知少年还否在楼下,又不能掀开窗帘去看,太明显了,肯定被发现……这他妈折腾谁啊?
他想到少年要求和他延续关系之时,此时同那时,踏错就完了……
不可以。
绝对不可以。
安掬乐走向那一面墙,把自己额头狠狠一撞:妈的,好疼。
「My Happy Life」。快乐、快乐、我要快乐……他阖紧了眼,谁来告诉他,现在这样,快乐在哪里?
人生无非欢爱一场。
他在那儿思想挣扎,左腕渐渐不疼了,倒是头疼。
安掬乐抚了抚额,觉得自己今年颇多舛,不顺到一种可怕的境界,是他不小心踏了谁的坟?他拧眉想很久,想到逢九……逢九……gān,今年初,他过了二十九,习俗里尾数逢九便是灾难年,他不信邪,随人喊「生日快乐」,把他今年喊得很不乐。
十九岁那年,他割了腕;二十九岁这年,他又将没命。
人果真不能太铁齿。
安掬乐像是死心了,好像在面对绝望的同时,又生现出一股希望来。
他坐回电脑前,叫出Skype,然后对键盘一阵劈里啪啦不停敲打。敲打完,舒慡了,看着萤幕上的回应,他一笑关机。
他手cha口袋走到楼下,与最后一封简讯相隔已两小时,杜言陌仍站在那儿,没走。
他穿着安掬乐送他的鞋,街灯映照出他面部表qíng,平平淡淡,毫无波澜,然一见安掬乐出现,竟霎时落下了泪。
夜无声,泪却似有声。
安掬乐看得心揪,无可奈何地想:真是,我都没哭呢。
他上前抚着少年湿润的脸,问:「哭什么?」
「……」杜言陌没语,他只把安掬乐牢牢抱紧了,抱得人脚尖都快离地。
安掬乐腰肢酸疼……胸口更疼,包含头疼,可他没吭一声,抬手揉着少年脑袋,感受指掌里属于他头发的生硬触感,轻轻叹出口气。
「……我没有不要你。」他是不要他自己了。
他单方面向好友做了一番告解,中途回应如何,他没细看,只知最后传了一句,像句口诀:「欢喜做,甘愿受。」
jú花黑:「我一直都欢喜地做,甘愿当受啊~」
对方传来一串点点点,Joke男:「你知道,我不是那意思。」
jú花黑:「死了呢?」
彼端沉默了一会,Joke男:「我给你收尸、送终。」
安掬乐笑了。
是啊,此时终归不同彼时,那他有何好怕?
他积攒那么多年,努力爱自己,天天快乐天天开心天天在H,总到了该回报时候。jú花黑:「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Joke男:「你知道就好。」
靠靠靠。
jú花黑:「你个死没良心的,就不能安慰安慰几句?」
Joke男:「你不过谈个恋爱,就是……对方年纪小了点。真出事了不起陆洐之给你辩护,保证黑的都能漂白,就算进去了,也能成里头一把jiāo椅,我看不出此事亏在哪儿……」
jú花黑:「你说得对。」他乐呵呵,下去找少年了。
……
少年抱着他,哽咽了一会,像只差点遭受遗弃的狗,百转千回,终于回到主人身边。
安掬乐抚着他的头,歪头一靠,内心柔柔一片,既酸又甜。乔可南讲得没错,但唯独一点不对:他没打算和少年谈爱。
以前不、现在不、未来不。
他不要少年爱,他爱就好。把能给的、想给的,都给他,以前是高高在上的施舍,现在是伏在他脚边的送上,愿他青chūn美好、一路坦dàng、一世平安──
快乐圆满。

第15章 [欢喜做,甘愿受]

杜言陌从没有过这么绝望的感觉。
那个人生气了。
来往期间,即便是对利曜扬,也没见他这般明白地恼火,再不高兴了就扯嘴哼一声,骂几声靠。杜言陌没追上人,提着鞋站在夜灯下,忽然感觉他的世界,从脚上斑驳陈旧的球鞋一路皲裂,令他落进了深渊。
温和天候,他竟浑身寒凉。
凉得彻骨。
杜言陌知道,那个人没错。他只是……有这个能力、这个余裕,大方施予。他是大人,自己是孩子,一个连吃饭钱二、三十块,都要斤斤计较的孩子。
那天,利曜扬问他:「你能给他什么?」
他嘴被捂住不能答,心里回:至少不会令他割腕。可这问题很现实,至今他仍不停想:他能给他什么?
什么都没有。
连这副身躯,都是受之父母,只一颗心在对方温柔照护之下,逐渐倚了过去,可这人需不需要又是另一回事。
杜言陌极力压抑,他很想把人就地办了,只有褪去文明假象时,他们才能毫无差异,他该把两人关系定位在那儿就好,这样他就可以像先前一样,坦然接受他请吃饭的好意,甚至能愉悦地收下这一份礼──不论喜不喜欢。
可他却那样不留qíng面地做了拒绝。
「我很困扰。」他说。
是真的,非常非常困扰。
我什么都给不了你,你却什么都能给我。
那人一听,露出仿若被打了一巴掌的表qíng,随后跑了。杜言陌瞬间明白自己犯了错,他没追成,只因脚步沉重,心里一片惶然;他杵了很久,颓然坐回公园椅上,把鞋子拿了出来。
崭新的鞋。设计、功能、材质,俱是一流的。
其实他应该温和一点,笑纳就好,这个人就会开心,皆大欢喜。不是做不到,而是很擅长的,面对继父偶尔的好意,他也能客气礼貌,并且适当展露自己喜悦的心qíng,妈妈很欣慰,全家和平,只要他配合、只要他配合……
他做不到。
做不到……在那人面前,虚伪地压抑自己真实的心qíng。
他握着鞋,深吸口气,终于把脚上旧鞋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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