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澈晒然:“五老祖,我们哪有掖着藏着啊?得,我这就给您泡一壶。”
不多久。
严元照还躺靠在摇椅上,满目惬意地欣赏着这焕然一新的院子时,严澈端着一个小小的竹几,拿一把小竹凳从竹楼走了出来。
竹几上摆了一个大竹盘,大竹盘里摆了几个粗陶制茶壶茶杯和茶罐。
看到严澈的这些排场,特别是那几个别致的粗陶茶具,严元照眼睛都直了:“这个,就是你让桂月她男人烧出来的?”
严澈将竹几放到严元照跟前,坐到竹凳上,笑眯眯地把大竹盘里的东西一一摆平:“五老祖,您到底是千里眼还是顺风耳啊?”
严元照白了严澈一眼,道:“怎么,嫌老祖打听你们了?哼哼,就是老头子不打听,你做啥人家也会报告给我听。”说完鼻下还不忘哼哧哼哧喷几个口气,惹得严澈忍俊不住,苍白的脸上多了几丝粉意。
严澈赶紧摇头:“不会不会,老祖这不也是关心严家湾嘛!”
严元照哼哼两声,头一仰,指着竹盘道:“臭小子,还不赶紧给老头儿泡茶?!”
“是是是!”严澈隐下笑意,利索地转身进屋。
“诶诶诶,干嘛去?”严元照见严澈要走,急忙坐起来:不会不给老头子喝茶了吧?
严澈哂笑:“不拿水怎么泡茶啊?老祖!”
嘴角抽抽的老人家一脸讪然,捋了捋胡须,坐回了竹椅内,一层绯红隐秘在胡须间,老人家的眼神开始乱转……
茶,是新茶。
都是前几天藤子都在张超英的指导下,在鸡冠山上采来的新茶尖尖儿。
采摘拿回家后,清理干净杂滓,在春日底下铺晒几日后,严澈手把手控着火,一点一点炒出来的。
这就是严家湾人祖祖辈辈最爱喝的春茶。
当然,严澈这茶与一般的茶不同,这些茶在晒之前,严澈用碧水喷洒过,放在阴凉处,足足阴了七日才拿出来铺晒。
看着深褐色的粗陶茶杯里泛着金色的茶泽,嗅一口扑鼻的茶香,严元照眯了眼,摇头晃脑,甚为享受。
……半晌,嘴啐到杯沿儿,浅浅抿了一口。
严元照大大地“哈啊”了一口气,满意的脸上带着一点点熏绯:“不错不错,这才叫茶,这才叫茶啊!”先前那些,简直连茶渣都不如啊!
“这茶,千万不能给你二伯看到,千万不能给他看到啊!”严元照睁眼严肃地看着严澈,瞬间表情一转,居然带了几分委屈:“谁也不能给看到,不然……老头子没得喝了。”
在葡萄架下,抿着严澈制的新春茶,吹着凉风,看着不远处淙淙滴水的竹简。
严元照觉得有了几分醉意。
“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三儿啊,这是要得,这是要得啊!”严元照捋着胡须,微微蠕首:“人活着,不就图的这个意境么?哎,好啊,好啊!”
“五老祖,您要是觉得好,也搬过来这边住吧!”指了指一旁空置的竹楼,严澈道:“喏,那栋竹楼还空着呢。”
严元照眯眼,捋着胡须,笑而不答。
桃红李白四月天,和风徐徐花香阵阵的雾戌山下,两辈人就这么相对坐着,偶尔粗陶杯相击的声音也显得悦耳。
“当年……你娘,也制得一手好春茶。”许久,严元照似是感慨地说着,眼底带着几丝怀念,几丝惋惜:“你娘啊,是个好女人啊!”
严澈默然,静静地泡着第二道新茶,滚烫的开水也惊不了他脸上的肃然。
“这些年来,你有去找过你外婆么?”似乎看出了严澈的黯然,严元照还是不得不残忍的问出了憋了很久的话:“你初初回来时,我就想问了,哎。”
“外婆……已经去世二十五年了。”沉默多时,严澈轻飘飘地冒出一句话。
严元照一怔,脸上带着隐隐的哀伤:“也是,如若不然,谁舍得这么好的闺女……流落在外呢!”
“我……没有能力。”没有能力为娘和外婆做任何一点事……因此只能看着那些人为所欲为,嚣张行事。
“哎!”伸手拍了拍严澈不算结实的肩膀,严元照深深地叹出一口气:“人在做,天在看。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严澈颔首。
抬头看了看朗朗晴天。
只不过,老天爷,您能看到么?
若是您看着,那些人怎么能过得如此逍遥自在,为什么那些人还不死?!
带着遗憾离开的……为什么偏偏是我娘?!
“萧少,看来你这个邮差的活儿做得挺上瘾啊?”藤子都斜眼瞥了来人一眼,递了一支烟给来人。
来人泊好他那辆绿色的自行车在路边,毫无顾忌地伸手接了藤子都递过来的香烟,哈哈一笑:“啊哈哈,彼此彼此,彼此彼此啊!”
52书库推荐浏览: 一茶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