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许久。
离营地较远,靠近挽头溪的一片新土松动,一只手伸了出来。
接着,两只手伸了出来。
再接着,一个糊满了泥土的脑袋伸了出来。
最后……一前一后,从泥土里钻出来两个人。
那两个人正是先前的老道士和他的徒弟小道童。
老道士看着这一片寂静的新土,眼中掩藏不了的骇然之色,再转向一旁同样寂静的严家湾时,骇然代替了愧疚。
“师傅。”小道童余悸未平,眼中惊惧之色浓郁,不安地看着老道士。
“唉。”老道士淡淡摇头,伸出沾满泥泞的手,轻轻地抚摸着小道童的头:“童儿,这就是因果,明白吗?”
小道童望着老道士,眼中迷惑。
“罢了罢了。”老道士看着懵懂的徒弟,神色伤感:“童儿,你去找找,外面可有严氏一族的遗孤……务必,将他们带回,将来……好生保护。”
小道童依照老道士的吩咐,出去找在外的严氏族人遗脉,也将这些严氏族人带回了严家湾。
只不过,小道童回来之时再也找不到老道士,在当初掩埋几万军士的地方,却长出了一片郁郁葱葱的竹林。
而后,小道童果真遵循师傅的命令,好生保护残余的严氏族人,自己也在竹林前居住下来,从他开始,他的子孙后代,一代一代地在这里居住——这就是后来的邬子荡。
只是,打那以后,齐王山一年枯萎过一年,直至死亡。净面湖越来越小,越来越小,到了最后干涸成了一个水塘……玉冠山也不复从前,变成了如今的鸡冠山。
老爷子讲到这里,便停住了。
葡萄架下,几个人瞠目结舌相互对视:严家湾还有这样的“血海深仇”?严家人几时成了打渔家,湾里可半丝痕迹也不曾有过啊?邬子荡,就是这么来的?果真是外来户?……这也太玄乎了吧?
明知道几个人不会相信,老爷子喝了一口茶,眼角余光还是偷瞄了一把严澈。严澈没有几人那么明显的迷惑,反而静静地思考着,似在体会其中真假,更似在思索其中要次。
老爷子微微颔首一笑,心道:果然这孩子不同。看样子……该带这个孩子去看看了。
“严澈。”老爷子茶杯往桌上一放,拿起拐杖,看了一圈抬头正看着自己的一圈人后,看着严澈——这是他第一次直呼严澈的名字:“你跟我来。”
严国强还要站起来,老爷子一敲椅腿儿,厉声道:“你们都给我好好呆着,别跟过来。”
“五爷爷……”严国强不知道老爷子为什么突然喊严澈,只是下意识地不放心,想要跟过去。
“没什么事,我带自己小孙孙去宗祠,你跟来做什么?”老爷子一瞪,严国强立刻就缩了回去。
看看严肃的老爷子,严国强还是很憷的,心道:原来去宗祠啊。不过,没事去宗祠干嘛?
“嗲,我跟老祖去去就回。”严澈轻轻地拉了拉自家老父亲的衣袖,轻声安慰一通,而后转身对着藤子都使了一个颜色,藤子都立刻站起来,拍的胸脯“啪啪”响,还没说话,老爷子又开口了:“谁也别跟来。”
严氏一族的宗祠在严家湾湾背后,坐落在一处很光滑的石壁,看似天然凿成,其实仔细看看,不难发现里面的人工痕迹。
老爷子指着宗祠,对严澈道:“咱这宗祠,可有着上千年的历史了。”
严澈一愣,不由仔细地看了一看这个普普通通的在石壁之中的石头房子:上千年?不是吧?
似乎是看出了严澈的质疑,老爷子狠狠地哼了一声,拐杖往地上一跺:“不信?”
严澈赶紧摇头,直道:“没有没有,老祖,真没这么想。”
老爷子这才神色缓了缓,拐杖往石头屋子旁边一指:“看到那里的石缸了吗?”
严澈顺着望去,果然看见一个石缸:咦?以前怎么没注意这里有石缸啊?
“去,打一盆水,咱们洗了手再进宗祠。”老爷子神色开始严肃认真起来,说话的语气也变得古怪。
严澈不敢忤逆,只好乖乖地,真去石缸旁拿起葫芦瓢,舀了一瓢水倒入石缸旁的石盆里,再过来搀扶着老爷子过去,仔仔细细帮老爷子洗手……嗯,自己也在老爷子的目光下,连指甲缝儿也洗了个干净。
等到一老一少洗好手,老爷子肃正地整理了一下衣服,把手里的拐杖也放到了石屋子外面,回头看了看没什么差错的严澈后,甩开了严澈搀扶的手,望着面前的敞开的石屋子,走了进去。
严澈自然是跟在老爷子的身后,也进了宗祠。
宗祠里常年香烛不断,檀馨浓郁,但是,进到这里,并没有什么沉闷感,反而整个心立刻就静了下来,心底里的烦躁被一股崇敬代替。
52书库推荐浏览: 一茶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