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的小镇街上行人本就不多,管和一路向远郊方向走去,人也是越来越少。轻风chuī过带着点初秋的微凉,他带着耳机听着歌,闷堵的心终于随着着好天气渐渐通畅了一些——耳机里没有意外依旧是丁海,那是男人所发行的第三张专辑里的歌曲,是专门为管和所写的,直到现在还能想起当时创作时的种种。
那正是两人热恋之时,所有的qíng感摩擦着攀向顶峰。那也是管和的初恋,因为年龄差的关系丁海一直格外宠他,年少时代的爱qíng甜到忧伤。
“凌乱的大排档,白衫的少年,你诺诺与我聊起梦想……”
这是他们的爱qíng,不论相隔多久管和都会记得——那个十八岁的暑假的盛夏天,他经朋友引荐终于能与自己爱慕已久的偶像丁海一起吃了顿夜宵。而就是在见到真人的那么几秒钟,丁海的气场让管和几乎是瞬间倾倒,他忽然发现,自己不仅仅是欣赏这个男人的才华,更是夸张的一见钟qíng爱上了他。
他仰慕着丁海,他偷偷爱着丁海,可是因为偶像与粉丝的关系,后来的许久他都不敢言明,只能尽力去挤时间看丁海的表演,几乎是一场不差。再后来,大概是自己去太多的关系,终于在对方面前混了个眼熟jiāo换了电话号码,那段时间,管和爱上了发短信,无论早晚,无论远近。
也就是因为这样,两人渐渐混熟了起来,管和也得了能混进后台的特权。
第二年的愚人节那天,管和借着节日鼓起了他十九年积攒的勇气与丁海告白,竟如梦般真的得到了对方回应,两人就此正式成为恋人。后来,直到“分手”前他们都一直处在漫长的热恋期里,管和偶尔会请假翘课去陪丁海跑外地的演出,而丁海也将他的大半挚友都介绍给了管和认识,那段日子现在想来都是万分幸福的。
可惜……
如果不是自己当年太无所忌惮,他们大概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都怪自己。
管和的思绪飘到了很远很远。
坐在湖边愣神了也不知道多久,等管和再回过神来,天色好像已经渐渐暗了下来,他想掏出手机看看时间,却到了这会儿才突然发现它不知在何时已经完全将电量耗尽,而他走得匆匆也更没带什么充点设备。想着时间应该已经不早了,管和收拾了一下自己扔在糙坪上的杂志与报纸,起身准备回酒店。
虽然没有手机失去了导航,但是管和在陌生城市里记路的本领倒是一向不赖。于是他一点也没慌,继续跟来时一般慢悠悠地晃着走了回去。
然而却是如何都没有想到,路程不过刚过半而已,竟然凑巧地碰上了顾靖江——其实管和一开始根本就没注意到那是顾靖江在开车,只是有辆迎面疾驶来的车突然就停到了他身边,而后下来个男人一把抱住了他,没有一点的防备……
哦,顾靖江啊……
这是管和当时脑袋里的第一个想法,而后突然回过味似的——这是演哪门子偶像剧呢!
“你手机怎么不开机?”
“没电了。”
“我挺担心你的……”
“哦……”管和本身想吐槽自己都三十岁的人了有个毛好担心的,可话到了嘴边又变得简简单单,“我没事啊。”
“别再让我担心了。”
“好。”管和硬生生地答了一句。
那之后管和上车坐了副驾驶的位置,管和开车前进。
“这车是谁的啊?”
“老孔的,我借他的车开开。刚才怎么也联系不到你,吓了我一跳,真的怕你出什么事,就借了他的车出来。我刚都找你半天了,担心你真的迷路了,就想着往湖边的方向走走,没想到你竟然真的在这儿。”
管和听得一时有些心虚:“刚才在想一些东西,所以没注意到时间。”
“哦,”顾靖江稍微低了些头看了看丁字路口的车况,“想什么?”
思索了片刻,管和还是照实回答了:“想初恋。”
面前的绿灯突然转红,顾靖江急踩了刹车,整个车里突然安静了下来。
而气氛几乎是瞬间冷掉了,半天都没有人说话,顾靖江面无表qíng,手里的方向盘简直快要被他给按碎了。
☆、第 24 章
回到酒店天色已晚,差不多就快要傍晚婚礼答谢宴的时间。顾靖江询问管和是否同去,管和想了想只觉得这行程太紧实在有些疲乏,自己跟孔家又没有那么熟,也不至于非要场场不落,想了想还是否决了。
他窝在酒店看了部电影时间已不早,洗完澡之后管和有些困了,想着既然也没什么事要忙不如早早睡觉,于是积极爬chuáng躺尸。
趴在chuáng上抱着手机,他玩了一把大富翁。游戏里cao纵的阿土伯就快要破产,同一时间脑袋里那若有若无的困意也渐渐爬了上了头。结果,在一切酝酿的正好之际,却被突至的吵闹铃声给打断。
他揉了揉太阳xué,想着这时间找他的肯定只能有顾靖江。慵懒地犹豫了几秒,还是爬起来去开了门。
站在门口的那人没什么悬念。
“我想找你聊聊。”顾靖江靠在门上满脸通红,一看就是醉酒的状态,估计是刚才在晚宴上high到不行。
这种qíng况下来说管和一般并不太想搭理,可看着顾靖江穿得人模狗样却有些落魄的反差,他一时间也有些心软了。
正犹豫着,顾靖江却伸手摸了一把他的脸,一副老流氓的模样:“gān吗?我又不会真吃了你……”
管和噗嗤一声乐了出来,将人拉进来关上了门。
“聊什么?”管和扭过头问道,顾靖江却只是摇了摇头不说话,“那去阳台坐坐吧……”
管和蹲下身在迷你冰箱里摸了两瓶啤酒出来,伸手递给了顾靖江一瓶。
“你还喝吗?”
男人接过酒瓶,管和拿着开瓶器把自己的那瓶打开,而后一个抛物线将起子扔给了顾靖江。他其实有些紧张,觉得此刻大概只有酒jīng能让他放松一下——管和一向并不是个善于言辞的弟弟,可这个时候也觉得有些话该跟顾靖江聊一聊了。
他们并排坐在阳台的沙发上,这晚天气晴好,小镇空气不错,抬头正好能看到满天的繁星。往远处看看,依稀还能望见月光照耀下的半壁城堡,光影jiāo织,不过才喝了几口而已,管和却有种恍然在梦境的错觉,心qíng也不禁有些跳跃。
寂静的夜里两人都没说话,一时间只能听到咕嘟嘟吞咽的声音。
后来是顾靖江先开口的,他的声音低沉又带着些许的磁xing,擦过耳畔有那么几分深夜电台主播的感觉。虽然再熟悉不过,管和却意外被再一次地蛊惑。
“你还记得自己第一次来家里的qíng形吗?”
话题开始的有些猝不及防,管和一愣神,而后点了点头。
“怎么了?”
“我现在还能清晰地想起来你当时的样子——穿着一件简简单单的白色唐老鸭T恤,一双眼睛黑溜溜地打量着整个屋子里的一切……虽然我一直挺不好意思承认的,但其实从那个时候我就发现自己很喜欢看你的眼睛,水汪汪的,大又亮的,好像能在里面看到很多很多的东西……你那个时候完全就是一副受到了很大惊吓的样子,整个人看起来又弱又小,跟现在真的完全不一样了。”
管和听着,嘴角无意间地扯起一个弧度,这些事qíng他自然都记得——那其实还是他第一次去北京,姥爷姥姥拉着他的手上了火车,管和只以为他们是带自己去首都旅游,却没想到最后竟被拉去认亲。当老人与他jiāo代顾山就是他亲爸顾靖江是他亲哥他以后就要一直住在这里了,管和憋着一张小脸一直没说话,最后在老人离开之后哇地一声痛哭流涕。
可其实那个时候的顾靖江到底是什么样子?说实话管和其实有些记不清了,他只记得顾靖江在那时的他的眼里个子很高,一张线条明朗的脸冷得像是冰块一样,猛地看过去其实有些吓人,一副很不好相处的样子。
后来,两个陌路人住在了同一屋檐之下,因为年龄差的关系,顾靖江也一直有些瞧不上管和,觉得他不过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屁孩而已,不过表面上倒是也没有什么恶意。再到后来顾靖江进了大学之后也不经常住在家里,只在家中一起吃饭或者他偶尔回家的时候能见上一面,但感qíng依旧非常的淡漠。
从小就没有生活在一起的两个人,成为了最熟悉的陌生人。
之后真正熟起来其实也是管和后来上了高中的事了,虽然年龄差依旧在那里,但是相比从前来说还是要好上许多。而回国的这么小半年来,更可以总结为两人关系最近的一段时间。
无论好坏。
在这个满天繁星的夜晚,他们坐在阳台上像是一对感qíng很好的兄弟一样喝酒,聊天,而话题并未涉足那片关乎禁忌的爱qíng,而是聊到了很多的过去——那些管和曾经遗失了的过去的记忆,原来都被顾靖江给捡了回来。
保管,珍藏。
到了这个时候他再回过头去看过去的一切,好像也并没有印象中那么的不堪,大概也存有一些记忆的美化——最苦最难的时间其实已经过去。他曾经被李亦桃冷嘲热讽到蒙着被子大哭过好几次,可擦gān眼泪,他还是慢慢就这么长大了。
那晚到了最后,两人醉醺醺地胡乱躺在chuáng上睡着了——顾靖江伸出胳膊让管和以此为枕,就像十二岁那年管和生了场大病疼的睡不着一样,顾靖江将小男孩抱着挂在了胳膊上,没想到就这样渐渐入眠。
顾靖江醉得太深先睡着了,管和闭着眼睛一直没有进入梦乡,等身边的人传来了规律的呼吸声后,他才慢慢睁开了眼睛——他的心突然有些乱乱的。枕在胳膊上睡觉的感觉很熟悉,就像回到了小时候睡在妈妈身边一样。
侧头盯着月光洒进来照下的顾靖江的侧脸,他这才恍然发现男人似乎跟以前长得有些不太一样了——他的眼角也开始爬上了皱纹,整张脸也比从前要柔和了许多。
如果不谈其他,顾靖江其实真的可以算上一个非常合格的亲人。
☆、第 25 章
次日在小镇转了转买了些礼物,吃过午饭之后,他们踏上了返程的航班。
戴上眼罩,管和又不禁想起今早起chuáng时的场景——黑暗过去之后他们都bào露在阳光之下,躺在顾靖江的胳膊上他侧过头望向男人,那模样似乎又与昨晚很不一样,于是心中便忍不住泛起一些奇妙的感觉。
他不想承认,可那种心qíng让他有些慌乱。
于是他将耳机塞紧了一些,一边加大了音量,努力专注欣赏着CD里缓缓流出的歌曲。一首接着一首的,听得他也是困意渐渐上涌。
正值将近睡着之际,却突然因为新歌的切入整个人彻底清醒——他迅速扯掉眼罩,慌乱地从随身包里翻找出了正在听的这张CD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