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很长,丁海被时光刻下了印记,增添了许多从前没有的成熟与沧桑,可这样看着还是帅气的,管和有些欣慰,毕竟他是自己曾经痴迷,喜欢,挂念过的男人。
还好。还好。
丁海好像也终于看到了他,皱了皱眉,眼眉之间似乎又笑了笑,好像依旧还是从前的模样。
可真面对面而坐,一开口,却让管和再没有了多余的想法。
“小和,我现在也有男朋友了。我听说你一直在找我,想来跟你说声对不起。别再费时费力了,我们都需要开始新的生活了。”
管和闻言有些窘迫:“我能知道他是谁吗……”
丁海却只是轻咳了一声,习惯xing地从兜里摸出了一根烟点燃,半晌才终于回答:“这不重要。十年了,当时是我对不起你,我跟你道歉。”
“所以你今天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跟你道歉,跟你把之前的事说清楚,有什么事qíng你都可以问我。”
管和无奈地长吁了一口气:“好……”
一问一答,再谈起从前的往事,依然像是大梦一场。他听到了丁海这十年来的潦倒与振作,自然也没忘记问出心里关于顾靖江的那些疑惑。
“那段时间的事qíng,我后来其实只跟极少的人再提起过……当时我的不辞而别也是有苦衷的。”
管和的心完全像被夹子揪起来一样难过:“是我害了你……如果当时不是我非拉你在街上那样,你后面根本也不会出事……是我太傻了……”
他极度地懊悔着——努力想要救出心爱之人最终却功亏一篑,一直是管和这么多年来藏在心里难以解开的一个结。它束缚着管和所有的感qíng,让他常常难以入眠,心里不断比量着自己到底欠了那个男人多少,而又究竟怎样才能还清……
可丁海脸上的表qíng却似乎写着云淡风轻。
“这不怪你,你不要自责了,真的。那天……那天你大概也记得,事发的前一天我在广州参加一个音乐颁奖礼的活动,唱完歌回到后台,我的经纪人突然抓住我特别严肃地跟我说,他从业内的一个朋友那边知道了消息,有一家报社拍到了我的不雅照片可能会曝光我的xing向。公司那边找人公关没有弄下来,这则绯闻大概会我对我的形象产生很很大的负面影响,公司商定让我暂停出现在公众面前一段时间,于是那晚我就买了机票赶回北京收拾了东西……之后第二天我就发现事qíng开始不受控制了,负面的新闻总是扩散地这么快。而且,它是真的比我想象中要严重,对方雇了很多水军在论坛打舆论战,洗脑……而那段时间我被禁止与其他人联系,包括你。公司一开始还尽力帮我消除掉□□,后来事态蔓延太快,于是我就被放弃了……”
丁海自嘲地笑了笑:“其实大概也不算放弃吧……这事儿所有的起源都在我,公司也是受了牵连。他们说这事儿得等至少一年负面影响才可能渐渐消退,到时候再根据qíng况规划我以后的发展路线。我那时候天天被困在家里心qíng又特别烦闷,为这事儿想了挺多。后来我觉得即使以后复出还是会被人旧事重提,会伤害到很多我本来想保护的人,就觉得这种生活其实挺没意思的……你应该懂我的xing格,我一向不喜欢过那种被束缚天天胆战心惊的日子,公司给我的压力又太大,我一直都没法好好做我想做的音乐,那个时候的负面qíng绪就全上来了,我就直接跟老板说了,算了,我退圈,我不想玩了。这从头到尾就都是我自己的选择。”
说完沉默了良久,他狠狠地抽了口烟。
“然后他们就让你退圈了?”
☆、第 61 章
“当然不会……”丁海苦笑,“公司毕竟都是逐利的,谁也不是慈善家,他们先是劝我,后来看我态度坚决就没有再勉qiáng。我赔了钱撕毁了合同,彻彻底底地退圈。”
“那……你知道你的事qíng都是谁在背后搞鬼吗?”管和忐忑问道,“你知道的,一般娱乐记者拍到了□□,一定会拿来要挟公司拿钱的。而这种qíng况下,钱的数目也会给的非常可观,可根据我了解到的和你说的,对方好像是根本抗拒这事,给多少钱都不退让……”
丁海点了点头:“对,这事我后来调查过的。”
“是谁?”
“老朋友了。”
丁海云淡风轻,管和心里却又咯噔一下。
“不过这事其实也没有确切证据,我觉得暂时还是不要乱说。只是一山从来都容不下二虎,其实这说到底还是两个公司之间的竞争。”
“是……是跟乐游传媒有关吗?”
他终于鼓足勇气将这个问题问出,丁海却皱着眉头似乎根本没听懂这个问题:“那不是你哥哥的公司吗?”
“唔……”
“你想什么呢?一家人还搞窝里反呢?”丁海半开玩笑地调侃道,“我可是还记得,当时我出事后被限制了自由无法离开,你哥还特意找人来跟我捎话,说不希望看到你也被曝光,害你名声受损也承担舆论的压力。后来还给我了一笔钱不过我没收,他应该是一直都很挂念你的。而且,乐游不是从来都不涉及音乐唱片领域的吗?十年前它也只是一个小小公司,可比不上现在的规模。”
管和这才醍醐灌顶一般的如梦初醒——是的,十年前的乐游才像个襁褓中的婴儿一样弱不禁风,而自己竟从头到尾都忽略了这个最重要的事实。
可是,倒仍余留了一些疑问……也可能……
“是罗伯唱片。”丁海将字句慢慢吐出,“那张报纸上刊登的照片应该可以算半个证据,照片上店面角落的镜子里刚好反she出了半个人像,很模糊,可是我一眼认出来了,那是我还玩乐队的时候就认识的一个没皮没脸总跟踪我的狗仔。后来我找了朋友去查他,才知道他去罗伯当专职摄影了。当然,这细说来根本不能当证据,我也都退圈了,自然也不想跟从前的事qíng再做纠缠了。现在想起来,十年前的罗伯可也是内地数一数二的唱片公司,后来竟然真的会破产,我就当它是报应了。”
管和听完脸涨成了红色,半天无话可说——他这才终于开始意识到,也许从一开始算来自己就错了。
再后来,丁海的耐心与温柔也无法抚平他内心的纠葛,他忍不住反复念想——怎么办,怎么办……
最后终于是将这十年之事从头到尾地讲完。
一声叹息。
而直到此刻满脑子都是顾靖江管和才忽然明白,自己大概没有记忆里那么爱面前的这个男人了——一切的一切都源于一份无法得到的执念,而所有的过往都在记忆里蒙了如梦般的滤镜。也许在二十来岁的美好年华里他们是最般配的,可在过往的人生长河之中,错过的终极还是错过,你无法重头再来。而十年之后,三十多岁的他们已分别迈上了各不相同的人生岔道。
可惜,可叹。
却也无可奈何。
大概是早已命中注定了的。他其实已无执念。
离开的时候管和本想开车再送丁海一程,倒被男人坚决拒绝了。
“我住的地方离这里不远,男朋友还在家等我。”他说这话时眼角微微含笑,那转瞬即逝的表qíng却被管和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知道现在的丁海应该是幸福的。
各自安好就好。
“对了,还有个东西带来了一直忘了送给你。”丁海说着,从挎包里掏出了一个不大的盒子,“这是你那年生日本打算送给你的,可后来我不告而别,这东西都一直堆在我箱子里。现在再放我这里也没什么用了,不如送给你,也不知道你还需不需要了,不要就可以扔了。”
管和接过收下,倒也没深究这到底是什么,他笑笑:“我们以后还能做朋友吗?”
“也许吧,”丁海眯了眯眼,“爱一个人就要彻头彻尾地对那个人负责,很多时候其他事qíng我就会放得很轻。我们都该重新开始各自的生活了。”
管和倒也没有太多纠结。
这事他其实也明白。
丁海离开之后,管和开着车漫无目的地在夜幕下的北京城四处闲逛着。开到一处漫长的红灯前,他捞起丁海送给他的那份礼物打开,盒子里竟然放了一盘磁带,上面写着四个字——《少年故事》。
管和想起这是什么了——当年他在丁海那里听到了一个demo小样特别喜欢,男人告诉他这是自己写给他当做生日礼物的纪念歌,生日那天会送给他。
管和满心欢喜,可最终却没有等到这个礼物。
他当年对此满怀着期待,可十年过去了,他却突然没有那么想听了——过去的记忆在他心中已被渐渐封存,那些事都已远去,他也要开始新生活了。
人总要学会跟过去说再见。
而至于另一份过去……管和心怀着愧疚,只想让它不要成为永远的过去。他需要去道歉求一个原谅,虽然心里的骄傲让他暂时没办法那么坦dàng地放下面子。
这其实也并不容易。然而,与被蒙冤无端的怀疑相比,自己所受的这些大概也并不算是什么。
☆、第 62 章
那日与丁海见过面之后,管和有好几个晚上都无法安眠,脑中反复所想,就是自己这么几个月来仿佛是被下了蛊一样的头脑不清。
而顾靖江那回又为何丝毫都不做解释?
管和猜想,大概是被自己的冷漠给伤到了。
他有些尴尬地不知所措,但却根本不明白这乱成一团的线到底该从何解开,于是,便像只胆小的鸵鸟一样暗暗将脑袋埋在地里。但心底的不安明明白白,继而愈发忐忑。
最后,终于是下定决心一般地给顾靖江发去短信——
“新公司一切都好吗?”
然而,这条不过八个字的短信内容却已经是管和反反复复斟酌了良久的——他不好意思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顾靖江好不好,于是至少曲线救国一般地去打探公司的qíng况。
可这点小心思自然逃不过顾靖江的眼睛。
“还行。”
顾靖江利落回复,管和收到消息却别扭了好半天,摸不清对方现在到底是怎么个qíng况。可若继续发短信询问,顾靖江大概仍旧会是这种冷淡的模样,管和心里一横,索xing直接拨了电话过去,还好那头并没有让他等太久。
“哥……”管和的声音里隐隐带着点撒娇的意味,那头却只是嗯了一声。
而后电话里半天都没有声响,只能听到轻轻的呼吸声。
“怎么了?”顾靖江问道。
“嗯……”管和却抓耳挠腮半天没憋出一句话。他刚才的一切行为完全是冲动之作,根本也没有想好到底要跟顾靖江讲些什么,于是这会儿脑袋一片发懵只能抓瞎。